不,這位曾經的內門弟子,現在謝家年輕的發指的家主,今日突破了?
他什麼時候來的,怎麼沒聽說?
幾名宗師和李星拓傳音交流片刻,然後立即露出更為震驚的神色。
一個時辰,突破宗師?
宗主又在誆人!
長老們對李星拓都露出不信的神色,一下讓李星拓哭笑不得。
看來自己的威望實在是有些不夠了,明明當宗主之後就收斂許多……
可不管怎樣,謝淵突破都是擺在眼前的事實。
遙想當年……其實就三年前,謝淵才在雲山嶄露頭角。
現在,就成了宗師了麼?和他們一個境界。
盧佩和另外的長老都神色複雜。
當初他們還動過收謝淵為徒的心思,卻被李星拓攔了下來。
現在看到謝淵已是如此出眾,眾人又把李星拓恨得牙癢癢,感覺錯過了一個大宗師徒弟!
但他們卻又有幾分明白。
也許謝淵這樣的資質,這樣的身份,的確不適合真拜入他們門下。
盧佩幾人麵麵相覷了片刻,見謝淵仍在用功,便帶著許多感慨,悄然退去。
等到謝淵醒來。
大金河功一來一去,第十一層境界已經過半。
要逆運功法降層,轉出去許多功力。而謝淵自己突破回來,這節約的內息,便讓他境界躥升一截。
若是能突破第十二層,那大江六曲,帶著真正江河之威,簡直所向披靡。
感受著謝淵又強了一截的氣息,李星拓眼神一閃,慢慢道:
“大功告成了?”
謝淵站起身,鄭重的一躬身:
“謝宗主指點相助!助道之恩,弟子……”
“行了,這些都不必多提。若你當自己是雲山弟子,便記得宗門的教誨就行。你身份不一般,可以影響很多人,也可以改變很多人的命運,更應謹記。”
李星拓擺了擺手。
謝淵神色一正,朗聲道:
“持劍以正,明心以義。鋤惡扶弱,劍斬不平。弟子一直記得。”
“那便好。”
李星拓露出微笑,然後十分隨意道:
“浮光掠影劍練得如何了?”
謝淵愣了一下,張了張嘴。
經過許多磨煉的謝淵,雖然年輕,卻也不會再被輕易誆出話來。
但不說話有時也是回答,而現今的謝淵雖然反應得過來,卻也不會騙李星拓。
故而李星拓一下就看得明白,眼中精光一閃:
“你果然領悟了浮光掠影劍!”
謝淵閉上嘴,默默點頭,然後拔出佩劍。
他一出手,周圍空氣似乎凝滯,時光似乎變慢,隻有他和他手中的劍,在行雲流水般的移動。
他看起來不快,然而周圍卻似已經靜止。
除了李星拓。
李星拓看了一眼,眼神變幻,似在感歎,似在思索。
片刻之後,他身形似乎模糊了一下,而後又變得清晰。
謝淵麵前陡然出現了一個李星拓,輕輕摘下謝淵的長劍,而後隨手揮動起來。
李星拓的劍招無比流暢,無比寫意,一招一式,信手拈來。
哪怕不識劍的人,卻也能感受到其中的韻味與舒展,心中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一句:
“這恐是個大家。”
而識劍的人,比如謝淵,眼睛卻慢慢睜大,逐漸露出震撼,乃至茫然:
“這是……雲龍九式?
“圓滿的雲龍九式,如此厲害!宗主的劍法已是完美無缺,我看不出一點破綻,中階的劍心像是個假的。所謂化境,便是如此罷?或許這還高於化境。
“但是,為何我感覺如此遲緩……他,莫非是在用浮光掠影劍的心法,使雲龍九式!?”
謝淵已經用出浮光掠影劍,他的速度實際上已經快到隻是虛影。
然而李星拓摘下他的劍,在這須臾之間,給他演示了一遍雲龍九式。
九式已畢,李星拓將劍倒持,劍柄又放回謝淵手中,身影忽然消散。
另一個李星拓則一直坐在書桌後,像是從沒動過。
謝淵的身影又恢複了正常,他拿著劍繼續刺出去,仍然看似正常流暢實則快得不可思議,顯得周圍凝滯。
但他慢慢停了下來,長劍垂下,呆立原地,眼中光芒瘋狂閃爍。
李星拓靜靜看著他,也不說話。
等著謝淵漸漸回過神來,李星拓問道:
“看明白了幾分?”
謝淵有些沉吟:
“三分吧……
“但都記住了。”
李星拓眼中精光一閃:
“很好。”
三分?比他想象的多。
但以謝淵的資質,或也不足為奇。
當年他自己才突破宗師時,可還沒掌握如此奇功,這小子啊……
“好好練習,好好參悟。浮光掠影,值得一生鑽研,不比你謝家的焚天滅道槍差了。”
李星拓囑咐道。
謝淵心中複雜,既感動,又不知該說什麼。感謝已經太過蒼白。
李星拓不隻對他領悟浮光掠影劍沒任何意見,還直接將最精妙之處給他親身示範、完美展示!
浮光掠影劍是劍意,是心法,若真練得好了,可以之為核心使動萬千劍招,千變萬化,威力莫測。
李星拓還貼心的用謝淵會的雲龍九式演練這一點,謝淵不隻是對浮光掠影劍有了最直觀、最深刻的認識,修煉起來快了不知多少,對雲龍九式的體悟也大大加深!
“宗主。”
謝淵莊重的拱手:
“傳道之恩……”
“我仍是剛剛的話語。隻要你記住自己是雲山的弟子便好,其他的不必多說。”
李星拓平靜的揮揮手:
“這門劍法你竟然能領悟,實在是天資不凡,理應將其傳承下去。畢竟這門劍法實在是太難。
“日後你若碰到能學會這門劍法的弟子,若是心性過關,可收為劍宗門人,傳此劍法。”
這相當於不隻授權謝淵使用,還是授權他傳承。其中意味,難以言語表明。
謝淵露出鄭重之色:
“宗主,我明白了。若有機會,我當為宗門傳承劍法。”
李星拓點點頭,露出微笑:
“接下來你有何打算?我想,你或許不隻是專程為突破而來。”
李星拓目光如劍,自看得出謝淵幾分心意。
謝淵點點頭:
“我再探望下故人,就該離去了。我二叔的病情拖不得,族內也有些事情。等處理完事情,或許我會去西域一趟。”
“西域麼……雖然中原不怎麼提及西域武學,但那裡的高手實則並不比中原差,你要當心。”
李星拓囑咐道。
謝淵想起當初在西漠看到的那些高手,心神微凜。
他功力越高,越知道如李星拓這等實力到底是什麼層次,又是如何了得。
而西域的那名明王,和李星拓便是同一層次,絕不可小覷。
“去吧。”
李星拓擺擺手:
“有空可多回雲山。”
雖然這樣說,但他也知道謝淵恐怕很難有太多空閒。
謝淵再次莊而重之的行了一禮,拿起放在這的蛟魂,離開了宗主書房。
謝淵突破的實在是太快了。
張山上劍峰突破宗師的消息剛剛傳出,還沒傳太遠,他突破完的消息就隨之而到,甚至在有些地方是接踵而至,比如入雲峰內門。
“內門的張山師弟回來啦!他上劍峰突破宗師去了!”
“什麼?張師弟?”
“啥?”
“你瘋了?”
傳信弟子聽著彆人質疑,頓時梗著脖子:
“是真的!我在主峰正殿辦事,聽後殿守門的唐師兄親口說的!”
“不會吧?”
內門弟子迅速圍起來,激動的討論,不過更多的是質疑真假。
不多時。
“內門的張山師弟、不張宗師回來啦!他已經突破成功!”
“什麼?張宗師?”
“啥?”
“你也瘋了?”
“胡說八道!”
最後的質疑是前一個傳信弟子說的。
後來的弟子梗著脖子:
“是真的!我在主峰正殿辦事,聽後殿守門的唐師兄親口說的!”
這話有些耳熟……
眾人都是想到,隨後一片嘩然。
而旁邊的角落,有麵貌頗為相似的一對男女,麵麵相覷。
今日林真恰來入雲峰找兄長敘話,兩人全程聽到了旁的對話,目瞪口呆。
林成呆呆道:
“妹妹,你聽到他們說什麼沒有?張師弟?宗師?”
他反應了好一會兒:
“應該不是我們認識的那個張師弟吧?”
“不是他,還有誰?”
林真見著兄長的呆氣,哭笑不得。
可她自己的表情,也沒好到哪兒去。
張師弟,遊曆回來了?
已經是,宗師?
林真和林成經過幾年時間的修煉,此時的氣息都是不弱。
林成穩定在氣血一變境,林真則在一變境也算不錯。
畢竟她是在邀月峰跟著洛霜修行,或許這兩年便有望突破到二變境。
以他們的年齡資質以及半途入道,這樣已經很好了。
不是每個人都可以進境飛速。
兩人若不是有浮屠塔的機緣,甚至不能如此快。
林真的資質算挺好的,有望宗師,但這會是許久以後的事情。
而林成,師長們認為以他堅毅過人的心誌,倒是有極大的機會在一二十年後成為三變境的高手,但要想突破宗師,恐怕還得大機緣。
可這樣的速度和當初的張山相比,實在是差距太大。
林真恍惚了許久,心中漸漸明晰。
看來自己多年來的推測是真的。
如果是張師弟,不可能現在便是宗師,隻有他……
林真神情變得無比複雜,瞬間就想衝到主峰去,可腳步卻隻動了一下。
“張師弟變成大人物了!真不知他經曆了什麼!”
林成雖然震驚,但露出高興和歎息的神情,沒有林真那麼複雜的心思。
林真默默點頭,莫名道:
“或許我們再無機會見他。”
“說什麼呢?張師弟憨厚樸實,心性純良,就算成為宗師,也不會瞧不上我們。”
林成否定道。
兩人都有些無心他事,索性回到入雲小院,繼續交流。
不過是林成激動的一直絮絮叨叨,而林真則是心不在焉。
忽然。
林真心神一動,看著旁邊的小院。
那裡的門,是打開的。
腳步聲響起,謝淵走出房門,提著一把寶刀,看著二人笑道:
“二位,許久不見了。”
“張師弟!”
“張……”
兩人都露出驚喜的神色,然而表現卻不相同。
林成一下走了過來,拉著謝淵的手臂:
“聽說你突破到宗師了?”
“僥幸突破。”
謝淵含笑道。
林成頓時露出激動:
“可喜可賀!天哪,想到年我還指導你練功,沒想到你竟然已領先我這麼多!”
他說著說著,自己也有些不自在起來,似乎覺得和謝淵已經隔了一層什麼,神色逐漸拘謹。
謝淵也想起當年和林成同住的日子,嗬嗬笑著,把著他的胳膊:
“林師兄進步不小,同樣可喜。”
他望著林真,微笑道:
“林師姐風采依舊。”
林真隻是默默點頭,不知如何回應。
林成還沉浸在震撼和激動中,完全沒注意到謝淵手中的刀。
但見謝淵毫無架子,一如往日,書生意氣的他也露出開懷笑容:
“張師弟,你這次回來,一時不會再走?”
“不,我就為見你二人,然後馬上便要離開。”
謝淵搖了搖頭。
林氏兄妹一呆,既是意外,又頗為開心。尤其是林真,臉色雖然複雜,但是忍不住帶上一絲笑容。
可是想到他馬上要走,這笑容卻收斂起來。
謝淵從袖中取出一堆丹藥,俱是謝家妙品,遞給兩人。
這些丹藥或是助人勇猛精進,或是能溫養體質,是謝淵針對性帶來的。
而後他又拿出一本冊子,道:
“這是一些前人劍法心得,是我從武庫……嗯,摘抄能傳閱的部分,還有我自己的一些心得,你們或可參閱。當然,以師長教授為準,也可請教他們,應該有頗多助益。”
謝淵帶完東西,又遞去兩個令牌,然後看向兩人,歎息道:
“過往種種,非是有意隱瞞,你們見諒。這有兩樣信物,你們拿著,若是有解決不了、或者不便麻煩宗門的,儘可去找左近的陳郡謝氏分支。他們解決不了,就讓他們傳信給我,我來助你們。
“本想多呆兩日,大夥敘敘舊事,可惜事情在身,時間有限,隻得日後再聚。這次,我或去西域,如果有了盧老三的蹤跡,我會用這把刀斬下他的頭顱,將其帶回。”
他略微猶豫,還是換回本來形貌,衝著兩人一拱手:
“我這便走了,你們好生修行,後會有期。”
林成目瞪口呆的看著謝淵提刀離去,半晌都沒反應過來。
良久,他一個激靈,喃喃道:
“等等,發生了什麼?
“張師弟怎麼變成了謝鏢頭?”
林真的神色一直極為複雜。她本以為數年不見,她潛心練劍,許多心思都已淡了。特彆是這兩年聽說他的真實身份,想到這地位的天地之差,她隻是將心思深藏心底,連自己都不再去想。
可誰知突如其來的重見,又是如此震撼的消息,林真還沒反應過來,就在這裡見到了他。
林真突然發現,原來心中的波濤從未平息。
他依然義氣十足,專程來見自己兄妹兩人,還帶了如此多價值不菲的東西。
他還找回那把刀,一突破宗師,就想著替他們報仇的事情。
自己是被他記在心中的。
可是林真有些高興不起來。
隻見了一麵,他又走了,沒有更多的機會,多說一句。
他固然記著自己。
但好像是那把刀的原因。
可如果沒有那把刀……
他還會來見自己嗎?
林真幽幽想著,看著仍然一臉懵懂迷茫的兄長,無聲的歎了一口氣。
原來最遠的距離,不是不能相見。
雲山南邊數百裡,便是蜀州地界。
蜀州邊境再南去五百裡,便是西南繁華鼎盛地,益州府。
在寸土寸金的益州府裡,有一棟宅院,占地極廣,極為豪奢,背景自是不凡。
陳郡謝家的一處宅子,就在這兒。
一名神色平靜的中年人站在院中,手拿一卷書冊,正在沉思。
他麵目沉靜,然而眼神凝重,似乎有些憂色。
忽然,一道身影從天而降,頃刻間落到他麵前。
中年人早早感知到,頓時如臨大敵。
而後,他看著那名落地時腳微微扭了一下的男子,露出詫異和嚴肅的表情:
“謝秉,你竟親自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