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雲雨,對謝淵來說,好似幻夢。
慕朝雲的表現和前幾次都頗為不同,癡迷而專注,濃烈而熱情,不像月中仙,而像是巫山神女,來到謝淵的夢中。
直到日上三竿,謝淵從木屋中悠悠醒來,鼻間仍能嗅到熱情的芬芳,懷中餘溫尚且殘留。
而慕朝雲已經如同夢一樣消失了。
謝淵看著麵前的八卦蓮和幻夢天晶,直到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慕朝雲不是先起身洗漱,不是在門外理花草,也不會輕輕推開門,帶入陽光和早點,柔和的喚他起身。
而是真的就這樣突兀離開,不告而彆。
嘭——
謝淵衝出房門,瞬息間在方圓十裡的山裡都轉過一遍,一無所獲。
慕朝雲若是不想讓他知道行蹤,他自然難以尋到。
“這是為何?”
謝淵回到木屋,緊緊皺著眉頭。
慕朝雲為何會不告而彆?
回想起這一路上她時而流露出的讓人不易察覺的眷戀和不舍,還有昨夜一反常態的行雲布雨,謝淵這才後知後覺,她似乎早有預謀。
可是,為什麼呢?
她明明說慕家的事情已經處理好,今後就會陪著自己……
謝淵望著天晶蓮,心中生出濃烈的不安。
這兩樣東西就從沒離過慕朝雲身周。特彆是八卦蓮,既是慕家所遺,是慕朝雲家傳的最後物件,同樣也極為契合她的功法,是她戰力的一大倚仗。
卻一齊都留給了他。
“到底是為什麼?明明都說好了……”
謝淵心裡甚至生出一股恐慌和孤寂。
他想起慕朝雲對他說過的話:
“你知道天青果的來曆麼?
“我們慕家隱遁世外,少與外人接觸。然而隻靠一族之力,如何延續千年?
“故而我們曆來是有補充新鮮血液的法子的,用天青樹挑人就是一種。
“天青樹分陰陽,族地裡有一棵,族地外、也就是你看到的是另一棵,這是一對。而天青樹結的天青果是罕見的天材地寶,可以改根骨、通經脈、壯氣血,哪怕沒有練武天賦的人服之也可獲得宗師之資,也同樣是一對。
“不過天材地寶自講緣法,曆來是有德者居之。旁的人就算看到天青果掉地上,也摸不得、撿不得、吃不得。而若真有外人能服用,那就是和我慕家有緣,是要招到慕家的……
“所以啊,本來我欲自取之,卻被你吃了。家裡又隻剩我一個,從那時起,咱們就注定了。
“就像族地裡和族地外的天青樹,榮枯與共,死生相依。”
那是慕朝雲對他的告白,也是兩人緣分和糾葛的開始。
可明明服下了一對、也是最後一對天青果,慕朝雲並沒有兌現諾言,而是莫名其妙的就離開了。
謝淵並不相信慕朝雲的離開是離他而去,一定是有什麼其他的原因。
一個或許他不能接受的原因。
謝淵默默將天晶蓮收好,握緊拳頭:
“我一定要找到你。”
他的目標瞬間變了,將找到慕朝雲變作了第一位。莫名的直覺告訴他,若是不能快點找到慕朝雲,後果是他無法承擔之重。
隻可惜慕朝雲想要隱藏蹤跡,此時的天下恐怕沒人能夠找出,謝淵隻能從蛛絲馬跡推斷。
閉目思索許久,謝淵也並沒有十分篤定的線索,隻能先決定去北都山慕家遺址看看,或許慕朝雲會去那裡。
這樣也是和雲山一個方向,若是找不到,也不怎麼耽擱上雲山求取黑天書。
黑天書自然十分重要,事關天道之秘、大劫之秘,不論是對謝淵自己還是整個天下的存亡都極為重要。
此外,還得時時注意真影燭台的動靜,不要讓吳道極這個老怪趁機複蘇。
謝淵長出了一口氣,將事情在心中排出了個一二三四來,收斂了多餘的情緒。
雖然諸事沉重而繁雜,但事到如今,謝淵自然要收拾心情,儘快行路。多年的經曆讓他有這樣的能力,亦是不得不如此。
山間有流光升起,很快化作天邊一道流星,直向西行。
碧水村。
趙三義正在山坡上舞著柴刀,虎虎生風。
不過幾日時間,他就將這改良的奔狼刀訣舞得似模似樣,體內有熱血奔湧、暖流生發,讓他明顯的感覺到體質的提升,不由更為激動,練得也愈發起勁。
趙三義沒練過武,但也隱隱感覺這刀法恐怕不是凡俗刀法,至少看起來比戲班子那些舞槍弄棒的高明多了,心中對謝淵更敬仰而感激。
他正練得不知疲憊,一遍過後又是一遍,直至有些力竭才收勢:
“不能再練了,再練五個黑麵饃饃也吃不飽。雖然這幾天村裡人都接濟,但是大家都不容易……”
他歎了口氣,要是家裡不愁米糧就好了,那他就可以歡暢的練武。可惜,這時局彆說是他家,就是整個碧水村加起來恐怕都難以沒有後顧之憂的供一個武夫。
趙三義正要下坡回村去,忽然看到道旁立著四個陌生人,正上上下下的打量著他。
那四個人三男一女,看麵容老少皆有,氣勢各異,但都絕不像村裡人。
明明隻是簡單往那一站,趙三義就覺那些目光好像是利劍,穿透了自己,還在身上攪來攪去,讓他混身戰栗,寸步難行。
趙三義額頭上瞬間就滾落豆大的汗珠,咬著牙,勉強拱手行了個江湖禮:
“幾位前輩,不知道有什麼貴乾?”
那四人顯然有些意外,唯一的彪悍女子笑眯眯道:
“倒是個膽氣粗壯的鄉村少年。好說,我問你,你這刀法是跟誰學的?”
趙三義聽了,心思一轉:
“這幾個是衝恩公來的?他們認出了恩公的刀法路數?是仇人麼?”
對麵肆無忌憚的眼神讓他直覺對方不懷好意,心中微沉,瞬間閃過數個念頭。
見他猶疑,那女子眼神瞬間淩厲起來:
“彆耍滑頭!”
而她旁邊的中年男子顯然有些煩躁和不耐,隨手丟出一錠銀元寶到地上,道:
“小子,這銀子夠你們全村吃個飽飯了。快說,這刀法是不是你跟一個長得賊俊的青年公子學的?”
趙三義被兩人的強大氣勢壓得麵色發白,快速的看了一眼那個男子,見他穿著很像路過的那些鏢師,腰間的大刀散發出讓人冰冷的氣息。
他當即點頭哈腰,在地上撿起銀元寶,臉露狂喜之色:
“好大的銀子!爺,我說,我說!的確是一個俊公子把我們從土匪手中救下,還教了我刀法。不隻有他,他身邊還有一個仙女一樣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