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剩餘的黑天書……”
他摩挲著劍柄,忽然渾身一頓,露出驚訝和緊繃的神情來。
謝淵發現自己竟然隱隱能感受到其餘黑天書的所在!
六頁黑天書聚在一起,對其餘黑天書有了極為強大的感知能力。
正如最早謝淵和慕朝雲隻有八卦蓮時,上了雲山、在一定範圍內就有所感知;隨著謝淵掌握的黑天書越來越多,他的感知就越來越敏銳,範圍越來越大。
之前謝淵隻有五頁時,剛進雲州左近就能感受到劍峰隱隱對自己有所吸引。
而現在,謝淵甚至感知到,其餘的黑天書就在東邊千裡外的江州某處!
他眉頭一動,神色霎時變得嚴肅。
不,不隻是新得黑天書後感知更為敏銳,還有一個原因。
那三頁黑天書都在一起。
在謝淵的感知中,那是三道極為吸引他的氣息,卻是重疊在一處,才讓他在如此遠的距離就感知到了。
這不大可能……唯一的解釋,恐怕是有人將其收集到了一起。
同樣有人在收集黑天書?
而且已經收集到了三頁?
誰竟然有此手段?
五頁時感知不到,六頁時便剛剛好察覺到……
謝淵眉頭緊皺,思考了許多許多。
他眉頭舒展開來,吐了口氣,嘿了一聲:
“不管如何,總得去看一看,見一見。”
要是讓這三頁黑天書跑了,那怎麼行?
既然都有人幫他代勞了,那謝淵就省卻許多麻煩,卻之不恭。
謝淵往北邊看了一眼,看向北都山的方向,猶豫一下,歎了口氣。
慕朝雲就算之前在慕家舊址,自己耽擱這麼久,恐怕她也離開了。
更關鍵的是,三頁黑天書一起出現,耽擱不得。
謝淵隻是思慮一瞬,便邁開步伐,瞬間從原地消失不見。
江州。
大江之畔,一個過江碼頭旁邊。此處江灣水緩,是過江的好去處。
數條官道在此合於一處,是當之無愧的交通要道。
故而這裡雖然名義上隻是一個碼頭,久而久之便形成人流如織的集鎮,車店酒肆排了一溜兒,不輸許多繁華之地。
隻不過如今之時,這裡人雖然仍是不少,可是路人都行色匆匆,背緊行囊,各自警惕,生怕旁邊有人竄出來圖謀不軌。
就是酒店裡有食客,都是淺嘗輒止,不敢久留。
一個占了幾間鋪麵的酒樓裡,矮胖的老板立在門口,唉聲歎氣:
“這世道,生意是真難做……”
他隻感覺一陣蕭瑟的微風吹過,讓他身體一抖,裹緊了袍子。
“冷的我,真如這個世道。”
他話還沒說完,風又吹了回來,落到他的旁邊。
謝淵露出身形,抬頭看看那個招牌,然後低頭看看老板,然後再抬頭看看招牌。
“春江樓……吳老板,你竟沒死?”
謝淵十分驚訝,以他如今的養氣功夫,都有些沒注意言辭。
他無論如何沒有想到,會在這裡瞅見這個老熟人、老熟樓。
吳老板看了一眼謝淵,頓時瞪大眼睛:
“謝鏢頭……謝大家主?”
他驚喜的喚了一聲,而後咧開大嘴:
“哎喲喂!稀客!快請進來!快請進來!”
吳老板將謝淵迎了進去,一迭聲道:
“嗬嗬,謝鏢頭,見到您,老吳是打心眼裡的開心!當初京城一彆,這又是多少年過去了?”
“是啊。”
謝淵感歎了一聲,又問道:
“吳老板,當初京城劇變,大宗師出手,甚至禍及春江樓。我事後還在廢墟中尋找,隻可惜大宗師交戰的餘波,什麼都沒剩下,我還以為……”
“嗨!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像總鏢頭那樣的好人,往往走得太早。而老吳這樣的米蟲,總是能在人世間的縫裡啊,找到生路,哈!”
老吳自嘲的笑了笑,指指地上,說道:
“不過挨了兩次,老吳我也學乖了。第一次在縣城裡,第二次在京城裡,都是百般勢力交集,是頂遭殃的地方。我痛定思痛,這次直接在城外麵開酒樓!這裡過路人雖然多,卻是郊外,沒什麼幫派勢力的,總不至於再給我把樓弄垮了吧?”
謝淵聞言,神色頓時變得古怪。
這樣說,第一次基本可以算是他連累了吳老板,第二次也更他關係匪淺。
他早就發現,自己有一點天煞孤星的命數……氣運不正常的人,身邊就是風暴。
可是這總該跟吳老板沒有關係。
謝淵打量了幾眼笑容熱切油滑卻又透著真摯的酒店老板,低聲道:
“吳老板,我勸你還是遠離這個地方。這裡江灣蓄水,十路交彙,是個萬箭穿心的格局。在這裡久留,恐怕不好……”
他話沒說完,忽然靜了下來。
吳老板聽得擺了擺手:
“嗨,老吳雖然信風水,更信命!當初我到這兒來,相了一眼,就覺得這就是我的地方,以後絕不會再走了。這兩年雖然有些波折,可是總體還是順利的。哪怕就天下現在這模樣,至少這兒還過活得走……謝鏢頭,謝鏢頭?”
吳老板見謝淵根本沒聽他說話,一臉凝重,似乎在側耳,又像是在走神,不由奇怪的叫了兩聲。
謝淵震了一下,看他一眼,一閃身,直接從原地消失,徒留吳老板發愣。
他呆了會兒,突然一個激靈,極為敏銳的跑到酒樓門口,往外麵望去。
隻見剛剛還晴朗的天空,此時烏雲密布,風靜不行。
空氣中仿佛灌了鉛,沉得讓人心頭發堵。
吳老板睜大眼睛,看著東邊的天空劃過數道金色流光,隱隱有金龍之氣;西邊有魔氣蒸騰,血腥氣息撲麵而來;北方妖霧彌漫,隱約有猙獰巨獸在其中翻騰;南方鬼影幢幢,連天色都變得幽深。
四麵八方群魔亂舞,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都朝著春江樓包圍而來。
吳老板嘴唇都變得發白,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念叨:
“完了,這回是真完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