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縣令呷了口茶,緩緩道:“實不相瞞,賤荊乃是京中人士,在下也得多嶽家轉圜,這才僥幸成為一縣之主。”
範進眉毛微挑,暗道原來是傍上了‘富婆’,果然軟飯就是香啊!
這高要縣可是膏腴之地,富庶所在,即便是熬資曆,三五年之後,也當是能順利升遷的。
由此,範進對於自己這位便宜房師,心下也熱切了幾分,“不曾想,房師竟然這般背景。”
湯縣令得意一笑,“可惜老夫資質駑鈍,會試上屢屢名落孫山罷了。”
說完看向範進,撫須道,“不過你卻是與我大不相同,兄之才學,當為在下平生僅見,實為翹楚。”
周學道對於範進的讚譽,早就傳遍整個廣東,作為緊鄰南海縣的大城高要縣,自然對範進的名聲也是如雷貫耳。
更不必說,二人乃是舊相識,對於範進的才學為人,湯縣令早已一清二楚。
範進心癢難耐,有心詢問,卻又恐唐突,失了禮數。
湯縣令則放下茶盞,自袖裡取出一份書信,誠懇道:“小弟已經修下薦書一封,轉托內兄陳旭勿望周全協佐。”
說著,鄭重將書信遞交了過去。
範進雙手接過書信,神色一動,先是道了句謝,繼而熱切道:“不知大人的內兄,現居何職啊?”
這話雖然說得露骨,但也實屬無奈。
範進需要先搞清楚湯縣令的內兄到底是何身份,才決心到時候如何走這條門路。
若是湯知縣此番乃是吹噓之言,其內兄於朝中並無多少臉麵的話,到時候豈不尷尬?
為了避免湯縣令誤會,範進還解釋道:“隻怕晚生草率,不敢驟然入京打攪。”
湯縣令不以為意地擺擺手,淡淡道,“說起舍親,弊姓陳,內兄陳旭,字渲淶,現任吏部員外郎,其為人謙恭厚道,禮賢下士,絕非膏粱輕薄仕宦之流。
所以,愚兄才修書相托。”
範進麵色微喜,滿臉愧色,“這......”
吏部員外郎,這可謂是‘天官’了,說是手握大權,絲毫不為過。
都說京官自動大一級,更彆說還是吏部這等手握實權部門的部門,掌握著天下官員政治生命的生殺予奪之權。
“多謝大人!”範進乾脆起身,撩了撩長襟,緩緩下拜。
“哎,何必如此見外,”湯知縣忙將他扶起,“盼隻盼範兄他人高中,青雲直上,莫忘在下今日舉薦之恩,回饋一二......”
範進斬釘截鐵道:“今日得貴人提攜,必不相負!”
旋即,二人相視一笑,推杯換盞,喝得酩酊大醉。
若非範進一再推辭,說不得二人最終非得抵足而眠不可。
月色漸深,霜寒露重,張、周二位鄉紳很快便回來,淺酌幾杯之後,便散了席,各自回房歇息去了。
翌日。
再次醒來的時候,範進睜開眼,首先看到的便是深灰色的紗帳,一個咕嚕從床上爬起來,邊係衣服,邊推窗打量著外邊的一切。
花草芬芳,陽光明媚,幾隻蝴蝶翩躚,追逐嬉戲,遠處的湖水光斑映在假山上,似是讓那死物都近乎活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