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源笑了,笑道:“張蒯雖然偽善,但畢竟是儒家君子,學識是夠的。文筆方麵應當也是一流,否則也做不得為朝祭禮儀讚導的鴻臚寺卿。
他所寫的諫疏,你隻有字不錯這個評價?”
徐典脊神情慌亂稍縱即逝,很快就雲淡風輕,拱手道:“諫疏當簡言明語,直指問題,可以引經據典,但不該有華麗詞藻。通篇讀下來,不該出現的詞句有十三處,光是這一點這份諫疏就不合格。
詞句方麵或是個人習慣,但是這份諫疏最嚴重是內容部分,這份諫疏是用以勸諫太子殿下,但諫疏內容中隱有攜儒家勢威脅太子殿下之意,此乃以下犯上之不妥。
若不是諫疏可當個一流文,諫疏的話,我隻能給出個字不錯的評價。”
李景源笑道:“看你說的頭頭是道,不如你來重寫這份諫疏。”
徐典脊愣住了,不知該怎麼回答。
李景源笑道:“寫不出來?”
徐典脊趕緊搖頭道:“不是。”
李景源拍板定釘道:“那就寫吧,趙高給他準備筆墨。”
趙高動作很快,不多時就搬來了筆墨桌椅。徐典脊端坐,神情鄭重,沒有立刻動筆,而是先構思內容。
這算是殿前考教了,是天降的機會。讀書讀書,不就是要讀出個遠大前程嗎。若是能得太子殿下賞識,未必不能一展心中抱負。榮華富貴不是他所求,但有個溫暖棲身所,能讓自家弟妹安然成長是他所願。
少陵城門不遠處有一家武陽小麵攤,攤主是靈州武陽人,煮的一手好麵,價錢公道,平日裡進出城的百姓身上有點閒錢的都願意在他攤上吃上一碗熱騰騰的武陽小麵。
李景源吃過一次,小麵勁道,臊子也好,尤其是他家辣子香辣開胃,更是一絕。
春寒冷冽時吃上一碗香辣小麵,熱氣自胃裡升騰而出,遊至周身,相當快活。
他點了五份小麵,吃到第四碗時,趙高便帶著徐典脊來了。
李景源有些訝異,這麼快就寫完了?
趙高道:“三分一刻不動筆,動筆隻用了二分之一刻。”
李景源笑問道:“確定寫好了。”
徐典脊認真道:“寫好了,此來少陵便知道是勸諫殿下,所以來路上有想過如何寫諫疏,是有些準備的。”
李景源點點頭,拿起了文章,他寫的諫疏字數更少,隻有八百字,很快就看完了。
李景源放下文章,打趣道:“你的諫疏確實簡單明了,但還稚嫩了些。”
徐典脊頓了一下,心肺都涼透了,苦笑著低頭。
李景源接著道:“你眼界淺了,居一地而困,看到的東西不多。彆待在甘州了,去其他州走走,去一趟麓山,去趟琅琊書簡湖,再去趟江南十二書院,如果有時間去蜀地看看,荀青衣雖然沒甚風骨,蜀地風貌可見他執棋有力。
等你走完大衡十三州後,再寫一篇諫疏。”
徐典脊猶豫一下,道:“草民會認真考慮。”
趙高冷哼道:“殿下發話,你不立馬答應,還做考慮。窮儒,我發現你膽子是真不小。”
李景源擺擺手,讓趙高不要說話,平聲靜氣道:“此事於你而言,確實是大事,好好考慮是應該的。”
徐典脊跪地叩謝。
李景源對趙高說道:“那些儒生還未走遠,派一騎送他過去吧。”
趙高點頭,吩咐羅網送徐典脊離開。
趙高這時問道:“殿下很看重這窮儒?”
李景源看了一眼諫疏,笑道:“就這份諫疏而言,比張蒯寫的有力度。字裡行間是個法家苗子,隻是眼界淺了些,若是能有著眼大衡的大局觀,或是個治國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