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李斯的選擇,讓眾人瞠目結舌。
夏無且的衣服都還沒來得及穿周正,就被阿月急忙提到了李斯府中。
夏無且才懶得管什麼朝堂的內部鬥爭。自他從墨家離開後,他隻忠於秦王室。所以嬴政的要求他都一一照辦,嬴荷華也一樣。
他入了室內就看到自己剛收不久的學生也在。
那小公主一點兒沒覺得害怕地跽坐在李廷尉的“屍體”旁邊,目不轉睛地盯著病人有幾分可怕的病容。
而夏無且的話讓在場的人紛紛大驚!
朝堂鬥爭根本不是鬨著玩兒的!
——“李廷尉,身中鉤吻劇毒,恐不過一個時辰。”
冷風刮入室內。
令許梔清醒了許多。
她攥緊了拳,她想像上次在韓王宮救桃夭那樣,祈求河圖能給她一些力量。
但結果是——
毫無用處。
夏無且不停變換著方子,更親自上手,換了銀針給他紮了好幾處。
醫官們在公主的監督之下前前後後地忙碌,侍人也不停地給李斯灌藥。
他們就差當著眾人的麵,把李斯扒光了,完完整整地診治。
李斯府中亂作一團。
許梔承認,她麵臨著極大的崩潰。嘈雜的環境讓她頓生了很多個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李斯死了,說不定還真是次機會,隻要她再把趙高給殺了,大秦走不到矯詔,也扶不了胡亥。
可韓國之亡,讓她知道軌跡是在進行的,就算她做了這些,還會有其他人出現。
距離她發現李斯服毒剛剛過去了半個時辰,可許梔覺得自己已經度過了好久好久。
她凝眉,晨曉微光從窗外隱約照入。
蒙恬逆著光,打破了這種窒息。
“蒙將軍,廷尉如何了?”許梔的聲音還是有些顫抖。
“公主……夏醫官還在努力……”
蒙恬看著麵前人的眼睛,現下她雖小,可她為王室公主,知曉此事,便有了很大的決定權。而且此次來李斯府上,也是由她提議。
蒙恬道:“臣已將李廷尉府邸封鎖。臣認為此事必有蹊蹺。如今李廷尉尚有監國之責,為避免鹹陽朝中大亂,不能將此事告知於朝。若李廷尉醒了,再報王禦史。此間我們以病假相告可好?”
許梔望著蒙恬,少了很多掩飾,“所行如蒙將軍之言。李廷尉一死,各種勢力必引之為變,這段時間進出鹹陽的車輛也一律嚴查。此番中毒……或許與前幾日廷尉被刺殺也脫不了乾係。”
“難道前幾日李廷尉章台宮遇刺是真的?”蒙恬大驚。
許梔一愣,“王綰不是因為這個將你請來的麼?”
“禦史隻說公主擔心護衛不周……並未提及刺殺。”
許梔忽然想到她與李斯遇見的那個趙國刺客。
李斯被捅了那麼多刀,不像是扮豬吃老虎的反殺,倒像是刺客故意為之。
不然,不會武功的人殺了一個敢跑到鹹陽宮章台潛伏的高手,這實在匪夷所思。
那個趙國人是彆人有意安排,故意將事端挑到趙國頭上,李斯的毒,有可能是他自己喝下,也有可能是出於此人之手。
許梔覺得頭疼,太多的網絡讓她感到異常疲憊,她知曉未來事,但從未接觸過這些複雜的算計,她處理不了這樣的事情。
搖動的樹枝漏了些斑駁的光。室內溫暖適宜,與外麵冰天雪地的冷就隔了一層窗戶紙。
暗流湧動的算計也隻隔了一個鹹陽。
許梔堅信,隻要等嬴政回來,她就可以規避掉秦國裡麵鋪天蓋地的詭計。
“蒙將軍,我要你即刻將此事上報父王,加急特急。”許梔看著蒙恬,“你親自去。”
“公主,可這邊……”
“我會儘力瞞著王綰。你且速去速回。”
許梔抬頭望了一眼光淩淩的垂冰,“我還有張良先生的另一個答案在等。”
許梔想到了當日走在韓王宮的甬道上的那片冷月。
角色調換如此之快。
這下是換作她苦苦追問張良
韓非到底是生是死?
——
蒙恬快馬奔赴大散關的路上他想了很多種關於李斯性命垂危的理由。
——李斯不想殺韓非,所以自殺。
——李斯殺了韓非,無法接受殘害同門的罪孽,所以自殺。
真正的回答他很快就要摸到。
李斯入了一個局。
姚賈、燕丹乃至蔡澤,身處他的帷幄而不自知。
月亮本不會自己發光,它能照亮之處,是借了太陽。
整個棋盤的核心,從來都不在鹹陽!
而在雍城。
在於嬴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