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又閒談了個把時辰。
最教人意外的,是竟有近四分之一同窗未能通過初境鑒文——他原以為那考核太過簡單,看來倒是想差了。
細究之下,落第者多是寒門子弟,倒也不足為奇。
修真世家子弟自幼得長輩指點,更肩負光耀門楣之責。
最令他欣慰的是,那個跋扈的符銘竟因在戒律堂咆哮公堂而被逐出師門。
這等禍害早該清理門戶,可見即便是世家嫡係,觸犯門規也難逃懲處。
待白明澤開始評點同窗女修的姿容時,林昭然便尋了個由頭抽身。
剛回房中展卷,尚未讀得幾行,忽聞叩門聲響起。
會來此處尋他的,橫豎不過那幾人。
「喲,小強!」
林昭然盯著門前笑靨如花的少女,正斟酌是否該為這渾號發作,終是側身讓她進了屋。
當年暗生情愫時,這綽號確如芒刺在背,如今倒隻餘些許煩厭。
隻見陶晚晴三步並作兩步,竟如孩童般蹦上他的床榻——當初究竟看上她什麼?
除卻那明豔容顏與玲瓏身段,以及偶爾施舍的幾分溫柔。
「你不是已結業了?」他淡淡道。
「結業歸結業。」陶晚晴順手抄起他借來的術法典籍翻看,玉指輕撚書頁:
「如今修真界最不缺的就是初境修士,肯收徒的宗師卻寥寥。我現下在董教習手下當助教。」
她忽抬眼一笑,眸中閃過狡黠,「若你選修非術法戰鬥,咱們可要日日相見了!」
「免了。」林昭然輕嗤,「董教習早將我列入黑名單。」
「當真?!」
「自然。何況我本就不會選這等粗淺課程。」他口不應心道。
除非是為看陶晚晴身著那緊束勁裝,香汗淋漓的模樣。
「可惜。」她佯裝專注書本,指尖卻將書角卷了又展,「你這身板真該練練。姑娘家最喜健碩郎君呢。」
「誰稀罕那些庸脂俗粉的喜好!」林昭然怫然作色。這口吻倒與他母親如出一轍。「你究竟所為何來?」
「哎喲,這就惱了?」陶晚晴故作哀怨地長歎,「少年郎的臉皮當真比紙還薄。」
「陶師姐,」林昭然眯起眼睛,「再這般消遣,莫怪我不講同門之誼。」
「明日有個宗門任務,想邀你同往。」她終於斂了戲謔之色,將手中典籍擱在一旁。
「宗門任務?」林昭然狐疑地挑眉。
「正是。執事堂玉璧上張貼的那些。」她指尖輕叩床沿,「城裡那些囊中羞澀的修士,專愛使喚我們這些學子當苦力。」
林昭然微微頷首。
雖說報酬微薄,但積累功德點數乃必修功課。
按慣例,弟子們多數入門四載才開始接取這等差事——除非實在捉襟見肘。他本也打算循此舊例。
「這次可是樁美差。」陶晚晴雙眸微亮,「不過是去地下暗渠尋件失物——」
「地宮密道!?」林昭然駭然打斷,「你竟要我去鑽那醃臢去處?」
「這可是難得的曆練!」陶晚晴急道。
「免談。」林昭然抱臂冷笑。
「算我求你了!」她忽然扯住他袖角,眼波流轉如三月春水,「隊伍尚缺一人方能接令。難道這點薄麵都不肯給我?」
「怕是有命去無命回!」
「三位好手護著你呢!」她信誓旦旦地豎起三根玉指,「那地方我們熟門熟路,傳言裡的凶險都是唬人的。」
林昭然彆過臉去。
縱有人相護,要他與三個素不相識之人共赴那汙穢之地已夠膈應——更遑論那三人必也嫌他累贅。
何況當年那場假約會的舊怨尚未清算。
她雖不知他當時心意,但那夜戲弄之舉,終究如鯁在喉。
再者,若她肯改掉那惱人的渾號,或許還能商量。
什麼「小強」,分明是存心折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