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是什麼?我就是個做了壞事,活該遭報應的惡鬼啊!嗬嗬,嗬……”
幽影隻是笑,好似是要將身軀都晃斷一般的笑。
“你為我作詩,你能做什麼詩?寫我活該老死宮中?哈哈哈!”
紛亂鬼市中,唯獨此刻幽影笑聲殊異,尖銳到甚至引來長街兩側的紙燈籠紛紛搖晃,惹得不少目光都向這邊投來。
陳敘隻是聲音沉靜道:“你卻是錯怪了你自己,抗爭命運何曾有錯?
錯的,難道不是那些將人當做物件的所謂人上人麼?”
“我、我……”幽影微微浮動身形,似乎是要退入攤位後的漆黑深淵中。
“你是物件嗎?”
“不,我不是!”
“我為你作詩一首。”陳敘道,“可有紙筆?”
“要紙筆做什麼?你念……”
“若無紙筆,紙上雲煙又如何體現?”
他輕描淡寫,說得太過篤定,幽影被他神采所懾,下意識轉頭麵向獨立在長街一頭的白骨女鬼。
白骨女鬼沒有言語,隻是靜靜獨立。
幽影便從自己的攤位下方掏呀掏,片刻後果真掏出一張泛黃的毛邊紙,還有一支看起來略有些禿毛的竹竿筆。
有紙有筆還需有墨,幽影又攤位下麵掏出一個小罐子。
罐子裡頭盛了半罐黑紅色奇怪液體,隱約有腥氣從中透出。
幽影將罐子推到陳敘麵前,推到一半,她影子般的雙手又向後縮了縮。
陳敘穩住了那罐“墨汁”,將其放在攤位的這一邊。
【幽冥墨,半罐六畜血,與灶間煙灰結合調製而成,烹飪後妖鬼可食,味苦,能清火。】
幽影忙調整了自己攤位上的東西,給陳敘空出一個角落用來寫詩。
陳敘蘸墨,提筆,彎腰。
下筆行雲流水,如峰巒秀出,輕重錯落,不疾不徐。
題詩《後宮詞》。
幽影見那筆下詩句成行,忍不住跟著念:
“淚濕羅巾夢不成,夜深前殿按歌聲。
紅顏未老恩先斷,斜倚薰籠坐到明。”
最後一個“明”字從紙上落筆,忽然便有一縷青氣騰空而起。
刹那間,陳敘隻感覺到自己體內的先天一炁高速運轉,隻瞬間竟是被某種無形力量抽取一空。
但他麵前的那張黃紙上,卻見青氣盤旋升騰,如雲浪擊空,文濤掠海。
“是青煙!”
“在下是否看花了眼?竟真有紙上生雲煙之事在我眼前發生。”
“我竟親見了紙上雲煙?”
“死後見了紙上雲煙,我不曾白死……”
長街兩邊,紙燈搖晃。
活人與死靈同時發出了紛亂驚呼聲,隻見那青氣一衝而上,豁然與天上月光相遇。
月光悠悠搖晃,就此落下半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