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也沒用。
一路小跑到樓梯口,她低頭一看,發現二月紅寒著臉大步流星地從右側大廳出來,疏離的冷意讓她止步不前。
儘管樓上鋪了一層地毯,但她腳步聲還沒輕到可以忽略不計的地步,意識什麼,二月紅僵立原地。
門外豔陽高照,他此刻卻更冷了。
想起丫頭久病纏身的蒼白麵容,想起自己曾無數次跪在神佛前一遍遍為她祈福,種種縈繞在心頭的痛苦讓他身心俱疲。
該說的,不該說的,今天都說了。
他垂下眼睫,再待下去也沒有意義。
張小魚站在小姐身旁,看看她,又看看二月紅逐漸遠去的背影,麵色不霽。
這樣被冷待,越明珠不可能沒有感覺。
自打來到長沙,二月紅待她總比待旁人多了幾分偏愛,剛剛明明聽見了她的腳步聲,明明知道她在樓上,明明知道她在看他,他卻頭也沒回。
這樣的態度轉變,加上剛剛聽到的內容,某種離譜的真相被洞悉,這太荒唐了。
半晌,她悵然若失:“是鹿活草對不對。”
“入夏後我身體康健,是因為服用了鹿活草是嗎?”
張小魚回避她的目光,一言未發。
越明珠用不著他回答,他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金大腿請回的那位神醫曾經說過,丫頭的病想要痊愈必須得找到一種名為鹿活草的神藥。
這藥以前她在《酉陽雜俎》讀到過,說有個叫劉炳的人射中一鹿,剖其五臟,又以鹿活草塞之,遂,鹿蹶然而起。
鹿活草,顧名思義,傳言是能起死回生的神藥。
她一直以為是庸醫信口開河,沒想到二月紅重金懸賞都沒有下落的鹿活草會被金大腿找到。
更沒想到,原本是出於好心幫摯友尋覓的藥草,最後卻用在她身上。
越明珠說不出話。
她有什麼病?
值得一諾千金的張大佛爺不惜違背對友人的承諾,昧下它?
精神恍惚地靠著扶手,空曠的門廳漸漸走來一人,是張啟山,他站在樓下。
沉默短暫的蔓延開來。
張小魚識趣退下,張啟山上樓,直到兩人視線持平他才停下,這個距離,她甚至能聞他到軍裝上殘留的清淡皂香。
“明珠。”
他停頓了片刻,眸底波瀾微起,“彆多想,今天的事與你無關。”
與我無關?
越明珠一顫,藥是為了我昧下的,也是我吃的,怎麼會與我無關?
上次是霍家,這次是紅家,九門下三門開罪了一個,現在上三門又開罪了一個。
要是平三門再來一個,那他九門之首的位置還能坐的安穩嗎?
如果把鹿活草給二月紅,隻要丫頭病愈,他不也能多一個左膀右臂,權衡利弊,把鹿活草給二月紅才是上上策。
她不明白。
向來利益最大化的金大腿,怎麼會在這種事上犯糊塗。
偏偏他站的這樣低,這個角度讓她連難過都沒法隱藏,後知後覺的眼淚蓄滿眼眶,視線一點點模糊。
“我是不是又給你添麻煩了?”
張啟山下意識想要抹掉她的眼淚,卻發現噙在眼中晶瑩遲遲未落。
“沒有。”
他否認。
隔著薄薄一層衣袖握住她腕部,健康的脈搏敲打著指腹,張啟山凝著明珠烏亮濕潤的黑瞳,微微發紅的鼻尖,怎麼看怎麼委屈可憐。
他語氣前所未有的冷靜:
“是我自己出爾反爾,與你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