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下子收回圈在岑溥則腰間的手。
收回的手垂在身側,緩緩蜷起掌心。
公園裡的音樂噴泉不大。
播放展示了兩三分鐘便停了。
四周又重新陷入一片灰蒙蒙之中。
人群散去。
岑溥則開口:“看好了,走吧。”
過了好一會,他才聽見顏舟很輕應了一聲。
兩人往外走。
走出一段路,岑溥則發現顏舟好像走得比平日裡慢了很多。
他一扭頭,就見身側人正在同手同腳跟機器人似的走路。
察覺到岑溥則視線,顏舟停下腳步。
而後他停止運轉的腦子持續死機了將近一分鐘,他終於反應過來剛才這一路他都是怎麼走過來的。
他一瞬間麵露嚴肅,開始掰正自己不聽話的手腳。
岑溥則盯著他掰了會,隻見他越掰越亂。
眼見著機器人都快自己給自己拆散架了,岑溥則終於良心發現。
他收回視線,而後放慢腳步,和少年慢慢往停車的地方走。
走到車前,岑溥則停下。
少年也跟著停下。
臨上車,岑溥則想了想,開口對少年說。
“我明天有事,不去奶茶店了。”
少年還沒完全修複的腦子反應了很久,才很輕“哦”了一聲。
岑溥則打開車門,對他說:“再見。”
少年看向他。
藍眸中倒映出他完整身影。
“再見。”
·
回到家,岑溥則徑直走向廚房,從冰箱裡拿了瓶水。
關上冰箱門,他仰頭喝下大半瓶水,視線落到冰箱門中央裝在包裝袋裡的冰箱貼上。
好一會,他才將瓶蓋擰上,轉身出了廚房。
洗漱完,將衣服晾曬到陽台。
他發現外頭飄起了小雨。
房間裡仍是悶熱的,因此岑溥則還是開了空調。
跟交接人約的時間是早上十點。
但目的地比較遠,不堵車開車大概半個小時,早高峰保守起見至少要再往上加半個小時。
因此岑溥則要起得比平時還早點。
他將鬨鈴往前調了二十分鐘,退出後點進了微信。
朋友圈裡的抽象派頭像準時報道。
今天是一隻癱倒在地的企鵝表情包。
灰蒙蒙的企鵝,去得很安詳。
岑溥則盯著看了會,抬手關掉燈。
而後繼續往下刷。
在熟悉的刷不到頭中,身體熟練湧上困意。
·
第二天從辦事處出來,已經是下午臨近三點。
天氣陰沉得厲害。
沒雨,風卻很大。
岑溥則驅車回家。
開到半途,接到了岑汀覃打來的電話。
“哥,你工作忙完沒?”
岑溥則將手機嵌入手機支架,打開免提,應:“嗯,回去路上,怎麼了?”
“那你路上順道找家超市,買點吃的喝的回去,要來台風了,看報道直登江城,接下來幾天能不能出門估計都夠嗆。”
岑溥則抬眸看一眼窗外的天。
似乎比他剛出辦事處時更黑了。
岑溥則應好,問岑汀覃:“奶茶店關門了嗎?”
“關了,我讓小夏把小吃街的奶茶店也關了,江城的台風天你又不是不知道,每次都陣仗大得很。”
岑汀覃說著說著忽然有些擔心:“老房子窗戶什麼的能扛得住嗎?你要不來我這住幾天?”
“不用,”岑溥則應,“我剛回來那幾天找人來家裡加固過,你也趕緊去趟超市吧。”
“害,你就不用擔心我啦,我這幾年都在江城,家裡屯糧多得很。”
掛斷電話,岑溥則將方向盤打了個轉,拐去最近的超市。
超市裡人很多。
岑溥則買了點速食和水。
想了想,又去買了點新鮮的肉和蔬菜。
正好趁這個機會,練下廚藝。
車開回到小區門口,平日裡勉強能尋到一兩個空位的小區車位,今日全被占了個滿。
離樹近的車位沒人停。
但凡在江城待過一兩年的人都清楚,台風天裡樹下最危險。
岑溥則沿小區繞了一圈。
繞到小區背麵,才勉強找到一個合適的車位。
他下車時,天空已經開始砸下豆大的雨珠。
小區背麵近河道有扇小門。
離他住的那棟樓很近。
岑溥則鎖上車,拎上鼓鼓囊囊的購物袋,徑直拐入河道。
在即將走到小門時,他忽地在河道的長廊上瞥見一道熟悉的身影。
少年背著包,手裡抱著他的畫本。
正仰頭盯著麵前的小區,像在發呆。
岑溥則走近:“顏舟?”
少年輕眨眼,好一會才側過臉朝他看來。
看見岑溥則的瞬間,他眸光輕閃。
岑溥則走到他麵前,看了眼他懷裡抱著的畫本。
“你……來這畫畫?”
少年仿佛是覺得不真實。
他盯著岑溥則看了好一會,才點了點頭。
雨越下越大。
長廊也沒個遮掩,不是閒聊的好地方。
岑溥則問顏舟:“你怎麼過來的?”
少年應:“走路。”
岑溥則靜默片刻,又問:“有傘嗎?”
少年搖頭。
他儼然是站在雨裡淋了有一會。
金發濕噠噠的,像隻落水的小狗。
岑溥則這一次沉默了好一會。
見片刻功夫雨勢更大,他才終於開口:“要不要先去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