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鄭都頭。”
嚴公子戰戰兢兢,冷汗直流。
不過無論他怎麼去說,都不會影響鄭均對他的判斷。
縣兵們已經衝了過去,將守在大門前的這些家丁、護院給繳了械。
畢竟他們麵對的是如狼似虎的兵卒,並不是平日裡任他們欺淩的百姓,自然是沒了往日的威風,猶如鬣狗失去了牙齒和利爪。
而那兩名煉血護院則是猶豫了一番,最終也沒有反抗,而是乖乖在一旁,任憑處置。
人的名,樹的影。
刀斬縣令,蓄氣戰外罡的鄭都頭在此,他們就算是有反抗的心,也沒反抗的膽。
那先前被兩個煉血護院架住的矮小漢子,也重歸自由,他站在一旁,用充血的雙眼死死盯著慌亂不已的嚴家少爺,恨不得上去把他千刀萬剮。
“都頭。”
此時,騎兵都頭楊俊戴著兜鍪,身披皮甲,有些忐忑的走進了嚴家大院,當即對著鄭均行禮道:“您找我?”
鄭均眼皮子一抬,看向了楊俊,隨意說道:“這位嚴少爺說,他們家老爺和你相交莫逆,有這事兒嗎?”
楊俊瞧了一眼那嚴公子,細細想來,對這家人實在沒什麼印象。
但鄭均在前,他自然是絞儘腦汁,也要想想其中的問題。
見楊俊似乎想不起來他們之間的關係,嚴公子急了,當即叫嚷了起來:“楊都頭,您來我們黑山縣赴任之後,我爹和其他幾家,聯合一起,請您吃了頓飯啊!”
聽到嚴公子這麼說,楊俊這才想起來,好像確實有這回事兒,當即稟報道:“都頭,一年前我從軍中退下,來此擔任騎兵都頭時,確實有一夥說是鄉賢的來招待過我。”
“隻是吃過一次飯而已,卑職與這嚴家,斷無乾係!”
聽到了楊俊的話語,鄭均點了點頭,看向了那嚴公子,冷聲道:“看來我鄭均還是沒入你們眼啊,楊副都頭入職,你們這些個‘鄉賢’都請他吃飯,我當上了正都頭,竟沒人請我吃飯?”
嚴公子傻了眼,剛準備說一聲‘這就請’的時候,卻忽然見到鄭均道:“砍了,其餘人,把嚴家給我抄了!”
“你!”
嚴公子聞言,心中大駭,正準備說些什麼,身旁的兵卒已經抄刀動手,手起刀落,人頭落地!
血濺三尺,殷紅的鮮血在這嚴家大院中顯得那般顯眼,嚴公子的眼神中充滿了不可置信,似乎到死都不會想到鄭均竟然真的會殺自己。
“都頭!”
楊俊看到這一幕,不由為之一愣,低聲說道:“這……這就殺了?這可是南沙鎮的鄉賢,殺了他,南沙鎮明年的稅怎麼辦?嚴老爺殺子之仇,不會配合了!”
“那就把嚴老爺也殺了不就完了?”
“沒了他們,就收不了稅了?依我看,沒了他們稅收的更多!”
鄭均冷笑一聲,隨口說道:“朝廷收稅,收的也是百姓的稅!嚴氏一家魚肉鄉裡、不事生產,用各種手段奪了百姓的地,這樣的士紳地主,也配叫鄉賢?殺個乾淨,說是黑山盜乾的就行。”
沒辦法,我們來晚啦,黑山盜動手太快啦!
鄉賢嚴氏一家滿門被害,我鄭均鄭都頭也很傷心。
唉,該死的黑山盜,等我處理完嚴家的後事,就立馬打上黑山,活捉那黑山聚義盜的大當家。
鄭均表情悲痛。
“得令!”
聽到了鄭均的吩咐後,身邊的那些兵卒自然也不管這些,立馬磨刀霍霍,興致勃勃。
而後方休息的兵卒們,也完全的調動了起來。
而望著自己麾下士卒這幅樣子,鄭均忽然想到了什麼,當即下令道:“辱女眷者,斬!”
雖然都是自己的親兵,訓練時和自己關係極佳。
但畢竟時代不同,耳濡目染之下,如果不說些什麼,可能會發生一些肆意屠殺、奸淫擄掠的舉動。
鄭均需要的是一支完全聽命於自己的軍隊,而不是一支如同唐中後期驕橫跋扈的藩鎮兵。
聽到了鄭均的吩咐之後,親兵夥長徐誌磊那叫一個舒爽,領了命後,便開始凶神惡煞的朝著嚴家府庫的方向衝去。
一旁的副夥長杜定,也是難掩的舒爽,心中暗自想道:‘什麼時候都頭能帶著我們去蓮水鄉走一趟就好了。’
杜定也是窮苦人家出身,父母租了蓮水鄉路老爺的地,每年要交不少的佃租,除此之外,還要向朝廷交稅,一年的收成到最後隻有兩三成能落在自己手裡。
若是遇到什麼大災大旱,那一年到頭可能白乾,甚至倒虧。
便隻能指望路老爺‘心善’,看看能不能發些九出十三歸的印子錢,以此來度過這難熬的歲月。
而他們家祖傳的地,就是因為還不上印子錢,所以才都歸了路老爺。
雖然後來,自己習武煉血,那路老爺將自己家的地都還給了自己的父母,還額外賠償了五十兩銀子,但小時候的經曆還深深刻在杜定的腦海中,隻是這些個士紳地主勢力龐大,他們這些單個武者無法應對便是。
如今見了鄭都頭如此乾脆利落的抄家,杜定心中自然難掩快意。
不過,杜定心中也有一抹憂愁,擔心鄭均被責罰。
畢竟雖然這些老爺們平時橫行鄉裡、魚肉百姓,但畢竟都是有關係的,皇權不下鄉,他們在這鄉鎮裡說話比聖旨還好使。
說是黑山盜乾的,能行嗎?
不過另一邊,帶兵趕來的第三夥夥長孫榮見狀,躍躍欲試,當即低聲問詢道:“都頭,這些護院、家丁怎麼辦?”
他們早就想搶這些個大戶了。
以前的都頭要麼窩囊,要麼膽小。
根本就不敢和這些個士紳作對。
遠不如和鄭都頭一起來得痛快!
“護院?”
鄭均聞言,看了一眼四周,見著了周圍十數名家丁、護院,淡定的看向了一旁那癱坐在地上,痛哭流涕的矮小漢子,對著他說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小人嚴英,見過都頭。”
聽到了鄭均詢問之後,那矮小漢子立馬通報了自己的姓名,紅著眼睛,對鄭均‘哐哐哐’的磕了三個響頭:“都頭為小人報仇,此等大恩大德,小人沒齒難忘!”
“安生過日子便是。”
鄭均見狀,不由長歎一聲,上前將嚴英扶起:“這些護院、家丁,你認識嗎?他們平日如何,可是與人和善?”
“家丁趾高氣揚,護院囂張跋扈!”
嚴英憤恨不已,對著鄭均道:“都頭,我們南沙鎮深受其害!這嚴家實在是太過可恨、可惡!”
“小人也姓嚴,論起祖上的輩分來,我與這畜生還是個堂兄弟,算是那嚴老賊的侄兒,便是如此,那嚴老賊連本家都不放過,我們這些姓嚴的也是深受其害!”
“仔細說說,是怎麼深受其害的。”鄭均點了點頭,繼續問道。
於是,嚴英開始細細講來。
嚴英對於自己的這個‘本家’深受其害。
南沙鎮其他姓嚴的,也確實對這嚴家老爺仇深似海。
畢竟這些嚴家旁係曾經也都是有田地的,後來遭了難,那嚴老爺便用了些手段,說什麼用‘田皮’抵債,‘田骨’還能留著,以後有錢了還能把田給贖回來。
所謂田皮田骨,便是關於田地的一種說法。
持有田地的所有權,一般稱為田骨;佃戶持有田地的使用權,一般稱為田皮。
嚴老爺用這種手段,讓他們把‘出租權’賤賣給了自己,再把本來屬於他們的田地,租給了他們,由此來獲利。
而朝廷交稅的時候,是按照田骨交稅的。
也就是說,這片土地的大部分收成是嚴老爺的,但嚴老爺又不需要交稅,這稅需要這些種地佃戶去交。
一來二去,嚴老爺雖然有良田近千畝,但實際上,嚴老爺隻需要交納他自己的三四十畝的田稅,剩下的皆由佃戶承擔。
如果佃戶交不上,那也無妨。
嚴老爺心善,代繳。
但明年,可就是利滾利咯。
聽到了嚴英的話語之後,鄭均有些沉默。
還是你們這些地主會搶錢啊。
你們這是走了大周律的空子,偷稅漏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