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兩人也是心領神會。
至於鄭萍,瞧見了青黛之後,登時眼前一亮,還不等青黛將東西放下,便直接上前,拉住青黛的纖細玉手,十分親昵的開口說道:“妹子就是青黛吧?我早就聽說過你了,你家住哪裡啊,家裡有幾口人……”
見到鄭萍如此熱情,青黛直接就被嚇了一跳,一時之間有些手足無措了起來。
見周圍無人能幫她解圍,便隻能磕磕絆絆的回答起了鄭萍的問題:“回夫人,青黛是雲州人,父母已經不在了,家裡兄弟姐妹六人……”
一邊說著,便見鄭萍一邊拉著她的手,跟在了鄭均和周浦身後,嘮著家常。
蔡六見此,隻是輕輕笑了兩聲之後,駕著馬車,朝縣尉院中行駛而去。
至於車中的行李,稍後自然會有人送到鄭均府上。
“……”
酒過三巡,大概吃了半個時辰後,便散了回去。
畢竟隻是小二十天沒見,又不是太久,也不至於有那麼多話可說。
平日就在黑山,抬頭不見低頭見,鄭均還另有要事,便這般散場。
鄭均不在的這小二十天裡,倒也沒有發生什麼大事兒。
稱得上大事的,就隻有蔡勳升任縣令,同時兼任縣尉。
成了這平章郡八縣之中,唯一一位既是縣令又是縣尉的超級七品官。
周浦升任典史,這已經是鄭均知道的事兒。
而縣丞,則是從州裡空降了一位新的蓄氣縣丞,姓劉,年過四十,曾經是州府某部的小吏,跟隨蔡家一位外罡叔伯做事的,一直都老實機靈,這次被空降過來,也是為了輔佐蔡勳處理政務。
主簿沈雲逸,沒有變化,仍舊待在這個位置上。
隻不過他現在,也已經不求升遷,隻求個平安了。
聽說這十幾天親自主持了沈家的分田地工作,給士紳們狠狠地起到了一個帶頭作用。
而在和周浦喝完酒後,同舟會的兩個護法、軍中的各夥長以及副都頭楊俊、三班班頭,甚至新上任的縣丞也全來拜見鄭均,都被鄭均三兩句打發了。
蔡勳也匆匆來見了鄭均一麵,誇讚了一番鄭均在郡城之中六敗韓扈的強悍舉措,也同時將那頭擁有半妖血統的青鬃馬送給了鄭均。
鄭均推辭了幾次,實在推辭不掉,便隻能收下。
不過這馬並沒有養在鄭府,而是留在了蔡勳那邊,由蔡勳照顧其平日吃喝,也算是省了鄭均一個開支。
所有的人情世故全都處理結束之後,鄭均則是坐在椅子上,望著手中由徐誌磊送來的名單,手指輕輕敲打桌麵。
而在鄭均麵前,則是副都頭楊俊、夥長徐誌磊、杜定等一眾黑山衛軍官。
這名單,便是致遠、平韻及榮源三縣的縣兵軍官名單。
三縣的縣兵都頭,分彆名為葛偉澤、嶽楷、宋然。
皆是蓄氣武者。
至於下麵的夥長、什長名單,鄭均也拿到了,但並沒有當回事兒。
這三縣的都頭裡,平韻縣的都頭嶽楷、致遠縣的都頭葛偉澤,都是雲州前線退下來的老兵。
隻有榮源縣的宋然,乃是榮源縣當地知名士紳地主宋家的家主。
平韻縣和致遠縣的嶽都頭、葛都頭收到了郡中指令之後,第一時間來和黑山衛進行溝通,提出了拜見鄭均的想法,唯有這榮源縣的宋都頭,至今都沒有任何反饋,在裝死。
知道了這個消息之後,鄭均不由呼出一口氣來,已經明白了自己想要掌握其他三縣,重點要打擊的目標是誰了。
鄭均沒有絲毫猶豫,當即吩咐道:“楊都頭,派騎兵去通知平韻衛的嶽都頭、致遠衛的葛都頭,讓他們三個時辰後,去榮源衛校場集合,本將要訓話。”
“他們一個人來也好,怕有事兒帶著親兵一起來也罷,三個時辰後,若是我不在榮源衛的校場看到他們,他們也就不必出現在我的麵前了!”
鄭均的聲音冰冷,這冷意讓楊俊不由為之一顫,當即拱手道:“是。”
得了鄭均的命令之後,楊俊連忙下去吩咐騎兵,準備去通知那嶽、葛兩位都頭。
而在楊俊離開之後,鄭均又對著徐誌磊、杜定道:“整軍,把親兵夥和第二夥調動起來,隨我一起去榮源衛,到了之後,你們第一時間控製榮源衛的武庫、校場,讓那宋然來不及結陣便可!”
聽到了鄭均這一輪的吩咐,徐誌磊、杜定皆是神情一震,自然明白鄭均要乾什麼,當即拱手喊道:“是!”
旋即,立馬退下,前去整兵。
而鄭均,則是呼出一口氣來。
對他而言,一個蓄氣境的宋然,根本沒有半分威脅。
甚至不用帶親兵夥和第三夥,鄭均自己持刀孤身前往,照樣能殺穿那榮源衛。
縱使那宋然結陣,以三百縣兵硬抗鄭均。
他也是扛不住的。
這就是鄭均的自信。
但一直以來都是自己出動,總會讓手下的兵卒們失去戰鬥之心,覺得隻要自己出手,便能贏,他們走走過場就行了。
這次就是要告訴士兵們,你們的作用也很重要。
對於鄭均而言,他是研究過兵法的,自然知道主將結陣,能夠爆發出一些不俗的力量。
但同樣,限製也極大,基本全都是用作陣地戰和防守戰,很少能作用在進攻上。
對於鄭均而言,自己麾下的這些士兵,是萬一遇到什麼無法匹敵的危險,能夠結陣臨時抵擋一番的依仗,是給自己保底的。
真正要依仗的,還是自己個人實力。
畢竟結陣,終究是外物。
鄭均隻把它當成一件壓箱底的法寶,而並不是賴以生存的保障。
一念至此,鄭均當即起身,望了一眼一旁,和自家姐姐私下說了些什麼後,便有些呆呆傻傻、可可愛愛的青黛,隨口道:“青黛,在家裡準備一下藥膳、藥浴。”
驟然聽到鄭均的話語,青黛瞬間從這種發呆狀態下回過神來,臉頰不由微微泛紅,慌亂的作答:“啊?哦哦哦,好的公子,一切都交給我吧。”
“你辦事,我放心。”
鄭均張口笑道:“對了,讓同舟會幫我尋來幾本基礎的刀法,不需要太過強悍,隻需要是基礎刀法便可,參照披掛刀,和那個是一個級彆。”
“嗯!”
雖然不知道鄭均找那些基礎刀法乾嘛,但青黛還是認真記下了鄭均的吩咐,決定待會兒就去找袁護法,讓他去辦。
鄭均聞言,徹底沒了後顧之憂,踏著一雙登雲靴,走出了鄭府。
“全軍集合,出發!”
……
榮源縣,兵馬司校場。
都頭兵帳中,宋然臉色陰沉,麵前坐著數位穿著華麗的地主士紳,一起商議著情況。
“據可靠消息,昨天那鄭均穿過了平韻縣,在平韻縣把‘盧家四虎’給殺了,算算時間,應該是回到了黑山縣,過不了幾天就會對我們下手,諸位打算怎麼辦?”
手中有深深老繭的宋然望著周圍的士紳們,十分嚴肅的張口說道:“是打算學黑山縣剩下的那群軟腳蝦,繳械投降,把祖輩們辛苦攢下的錢財、土地,分給那群該死的泥腿子,還是奮起反抗,和那姓鄭的拚了?”
“若是能拚,自然是要拚的。在座的各位,誰都不想把老祖宗攢下來的家底扔了。”
一個八字胡地主皺著眉頭,對宋然說道:“但……那鄭均實在是太狠了,我派人去郡城打聽消息回來了,他在郡城打了那韓扈將軍五六次,把原本暴躁乖戾的韓扈將軍打得十分謙遜,甚至連空餉都不敢吃了,生怕又遇到鄭均那樣的。”
“而後,我派的那家丁護院途徑郎康縣,又知曉那鄭均拔刀宰了郎康縣的金主簿,郎康縣的蘇縣令根本不敢和鄭均打,直接被鄭均的氣勢給嚇退了……宋都頭,這樣的狠角色被咱們攤上了,能怎麼辦?花錢買命吧,給祖宗留個後也不算辜負祖宗恩澤了。”
說罷,那八字胡地主又感歎道:“還是胡老弟明白事兒,早在那姓鄭的對黑山縣的兄弟們下手時,他就直接賤賣土地,搬走去了長陽郡,據說賄賂了不少錢給郡王府的管事,也算在長陽郡安了家。”
“他們是高枕無憂了,但咱們走慢了,抱怨也已經晚了!”
一個穿金戴銀的白發老嫗冷哼一聲,張口道:“既如此,那就莫要漲他人誌氣,滅自家威風了!宋都頭讓咱們大夥來,自然是有自己的想法,既然如此,那麼便聽聽宋都頭怎麼說吧!若宋都頭有把握,咱們說什麼也要拚一拚!”
“我那兒孫輩從小便十指不沾陽春水,要是讓他們跟黑山縣的那群軟腳蝦一樣,和泥腿子一起耕種,還不如死了算了!”
聽到了這白發老嫗的話語,眾人也將目光,齊刷刷的看向了宋然宋都頭。
而見到眾人的目光,宋然呼出一口氣來,說出了自己的計劃:“不瞞大家,這些年來,我擔任咱們榮源縣的都頭,也有了五十多親信,這些親信都是自我宋家莊出身的宋家子弟,同我榮辱與共。”
“那鄭均擺出這幅架勢,圖謀明顯甚大,而如我家這般,勢必不會幸免的……所以,我冒死置辦了些兵刃,訓練有素,日夜操練,隻等一個時機動手!”
宋然道:“屆時,我將以投誠的原由,搞一次酒宴,宴請那鄭均,待鄭均孤身前來,我便結陣,以陣法之能殺了他!希望在那鄭均死後,諸位能勠力同心,發動銀錢,請得上級說和,將這鄭均的死,栽贓嫁禍給黑山賊,如何?”
門外傳來了些許湧動,不過此刻的會議正在緊急時刻,宋然並未理會,而是望向了在場眾人。
八字胡地主猶豫道:“那鄭均雖是蓄氣,但手段堪比外罡……宋都頭,能成嗎?若是不成,可是死無葬身之地了啊。”
“事前你們可以當做不知,隻需你們事後出手便是,若是事不成,自是我家擔責,與你們何乾?”
宋然冷冷的開口說道:“我結陣後,斬出的頭三刀,威力可比外罡!這便是我宋家子弟的羈絆,在鄭均無防備下,三刀外罡,足以將其置於死地!”
言語中,充滿了一往無前的自信。
而見到宋然這麼說,那八字胡地主還在猶豫,白發老嫗便已經開口道:“好!若是宋都頭能斬鄭均,我必然為你說情!我家與那郡丞交情不淺,我那已逝的老頭子,對郡丞有救命之恩!”
見這白發老嫗第一個表態,宋然露出了一陣笑容。
而八字胡地主見狀,也是咬了咬牙,道:“好,我家與督郵有舊,乾了!”
“宋都頭放心便是,我家雖不認得郡中官吏,但和郎康縣令相熟,到時自會說項一二。”
“沒錯,新陽縣主簿便是我家姑父,這等小事,自當無恙!”
“……”
其餘幾個次一級的士紳豪強們紛紛開口。
這些年,誰家還沒點兒關係啊?
就算沒關係,瞎報也得報出一個。
畢竟大家都在喊,自己不喊,已經不是不合群的問題了,是可能會給鄭均通風報信的問題。
見大家這般熱情,宋然不由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不過就在此時,他們之間傳來了一道清脆嘹亮的年輕聲音:“不錯,我也同意!等你殺了鄭均之後,我親自跟郡守解釋,他絕對不會怪罪你的!”
這道聲音出現的十分突兀,讓在場眾人感到一陣錯愕。
哪兒來的聲音?
所有人的想法,都是如此。
就連宋然,也是如此,感到有些疑惑,汗毛炸立。
倏忽間,一道身影飛速朝著他們飛撞而去,下一秒,便直接撞在了桌子上,將這桌子撞得四分五裂。
這撞塌桌子的身影,乃是一個披著披甲的男子,眉眼之間和宋然有幾分相似。
見到這人之後,宋然不由大驚,疾呼道:“二弟!”
此人,便是宋然的親兵夥長,也是宋然的同胞兄弟!
而在下一秒,踏著登雲靴,腰間挎刀的鄭均,便赫然出現在了他們麵前,露出了一個和煦的微笑:“放心好了,我會跟郡守解釋的。”
看到鄭均,宋然大腦宕機了幾秒,下意識的脫口而出:“你是怎麼進來的?”
說完這句話之後,宋然便見到一道寒芒從自己的麵前閃過,下一秒便眼前一黑,感覺天地間竟旋轉了起來。
頭暈目眩和撕裂的疼痛感湧了上來,而在最後,宋然聽到了一句話。
“憑手裡的這把刀。”
接著,腦袋重重落地,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其餘人見了鄭均這副模樣,紛紛驚駭萬分。
而方才一刀砍殺了宋然的鄭均,淡定收回了刀,望著這些士紳豪強,露出了一抹微笑:“聽說,你們在郡裡都有關係啊?”
在鄭均的注視下,如狼似虎的士兵們,從帳外蜂擁而至。
“啊!”
“……”
陣陣慘叫聲襲來,響徹在整個帳內。
而此刻,榮源縣,兵馬司外。
平韻衛的嶽楷嶽都頭和致遠衛的葛偉澤葛都頭一起趕來,心中頗有些忐忑不安。
他們這番過來,沒有帶任何的親兵,兩人乃是孤身前來的。
這樣,走得快一些。
而且他們也是十分清楚,帶親兵過來也是沒什麼作用的。
若是鄭均誠心想要殺他們,他們帶親兵過來和不帶親兵過來,唯一的區彆就是帶親兵多死一些人給他們陪葬。
所以,倒也沒什麼可帶的。
兩人一同走來,彼此之間,心中頗為苦澀。
這讓他們兩個想起來,自己在雲州前線時,得知妖魔同北戎來襲時的感覺。
心中同樣是這般的忐忑不安。
不過當他們抵達兵馬司之後,被麵前的一幕所震驚到了。
一個個被脫下甲胄,隻留下白色貼衣的士兵們被縛雙手,蒙著眼睛,穿刺了琵琶骨跪在了雪地之中,足足有四五十人。
而在兩側,站著的是神色漠然、甲胄齊全,手持一種很奇怪的大刀的士卒,這種樣子的士卒,他們有些不太認得。
而在更遠處,則是被收了兵器,關押在一起,看著這些被縛雙手的尋常縣兵。
“怎麼回事兒?”
看到這一幕,嶽楷登時感到有些驚愕:“發生什麼事兒了,宋然呢?宋然去哪兒了?”
就在他這般低聲詢問的時候,卻忽然聽到了一道嘹亮的聲音:“時辰已到,斬!”
“哢嚓!”
伴隨著一聲令下,十數人血濺當場,腦袋斬落。
一時之間血流如注,而後立馬就有人提桶,上前清洗血跡,準備押送第二批人上來砍頭。
嶽楷見狀,不由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而一旁的葛偉澤臉色同樣也有些不太好,聽到了嶽楷詢問宋然去處之時,不由得深吸一口氣,指向了大帳外的數根長矛。
這長矛上,正挑著七八個腦袋。
其中第一顆腦袋,便是死不瞑目,滿眼錯愕的宋然。
其餘那些,葛偉澤不認得。
但他認得那個白發老嫗,正是平章郡內赫赫有名,手段極其狠辣,蛇蠍心腸的蓄氣武者,於氏寡婦。
其餘人,多半便是這榮源縣的士紳了!
看到這一幕,葛偉澤和嶽楷,當即倒吸一口涼氣,臉色煞白。
並不是說他們沒見過死人,而是沒見過……這等身份被一同處死的死人。
尤其是他們倆還被召見過來了……
一念至此,兩人的內心更加沉重。
而就在此時,前方的杜定握著大刀,來到了兩人麵前,對兩人恭敬道:“嶽都頭、葛都頭,將軍召你們入帳敘事。”
兩人對視一眼,硬著頭皮跟上了杜定的腳步,踏入了大帳之中。
鄭均此刻,坐在主將位上,十分淡定的望著榮源縣的軍機要務,沒有理會進來的嶽、葛二人。
而兩人也毫不猶豫,當即單膝下拜,拱手行禮道:“標下嶽楷/葛偉澤,拜見將軍!”
“起來吧。”
鄭均聞言,隨意開口,沒有什麼過多的情緒傳來,隨意道:“宋然與這幾個家夥沆瀣一氣,想要謀害我,已經被我識破,斬殺了。那宋然的親兵夥,都是宋氏子弟,也一應處死。”
葛偉澤連忙道:“那宋然咎由自取,還好將軍無恙!”
鄭均點了點頭,抬頭望向二人,張口說道:“你們能來找我,我很開心。至此,我們便是軍中袍澤了,希望你們莫要像這宋然一樣,妄自送了性命。”
聽到鄭均的話語,二人皆是不語,隻是一味行禮。
見此,鄭均便知這三衛,已經徹底臣服於自己了。
於是,鄭均便張口道:“接下來,我要整頓四縣的士紳豪強,查抄他們其中的黑山賊臥底奸佞,你們有什麼想法?”
嶽楷拱手道:“將軍吩咐便可,標下必儘心竭力,完成將軍的吩咐!”
“很好,你們先帶著這榮源縣的兵,把外麵這幾個腦袋掛在長矛的家族,給抄了吧。”
來不及分章了Zzz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