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蔡勳位於縣衙內,端坐在縣令官邸,哼著小曲,手裡握著碎玉功,愛不釋手。
他到現在,還沒將這碎玉功上交呢!
雖然已經過去了數月,蔡勳隻是堪堪入門。
但就算如此,蔡勳也不想要將這功法上交。
畢竟他還沒接觸過如此精湛的功法。
蔡家,自當是有絕學、絕技。
但那些絕學、絕技,和蔡勳本人沒什麼關係。
他隻能學習蔡家下位簡化版本的絕學,譬如‘氣吞山河吐氣化箭術’簡化出來的‘氣箭術’。
而內功心法同樣如此。
蔡勳修行天賦不高,沒必要修行太強的功法。
萬一失手被擒,被人家拷問、迷魂,反而會將宗族傳家的絕學外泄,所以蔡家真正精通‘氣吞山河’或‘颯遝流星’兩門絕技,以及蔡家嫡傳內功心法的,不超過二十人。
三門都會的,更是寥寥無幾。
因此,蔡勳對手中的這門碎玉功,可謂是愛不釋手。
不過就在蔡勳雙眸緊閉,認真運轉碎玉功時,他忽然感覺到了一大股充滿銳意的碎玉真氣自天地之間,席卷而來!
毫不遮掩。
感覺到這股強悍、恐怖的碎玉真氣,蔡勳不由露出了欣喜之色,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來了一個念頭:“難不成我修成碎玉功了?”
但很快,蔡勳便感覺自己的這個念頭是十分愚蠢的。
如果是自己修成的碎玉功,碎玉真氣應該來自自己的四肢百骸。
而不是從天而降。
所以說,
這是有一尊修行了碎玉功的大能之士從天而降了!
想到這裡,蔡勳不由得感到一陣驚悚。
修行碎玉功的大能,肯定是南楚餘孽啊!
怎麼會有南楚餘孽過來?!
想到這裡,蔡勳汗毛炸立,猛然睜開雙眸,氣沉丹田,一記‘氣箭術’便準備從釋放而出。
不過還不等‘氣箭術’凝聚真罡激蕩射出,便見鄭均右手持刀、右手提著兩個人頭,見蔡勳睜眼,便十分隨意的將這兩顆人頭扔在了蔡勳麵前,又語氣平淡的張口道:“兄長,王泰庚、雲天道人的首級在此,朝廷通緝他們了吧,我沒注意公文,他們兩個值多少銀子?”
蔡勳見狀,不由倒吸一口涼氣,眼眸中充滿了震驚之意。
他張了張嘴,望了一眼那兩顆腦袋。
雲天道人眼神裡充滿了不可置信,似乎不相信自己就這麼死了。
而王泰庚的眼神中,卻是充滿了恐懼。
確實是王泰庚、雲天道人。
他們的腦袋上,還藏存著一絲屬於外罡武者的氣息。
“三,三郎,你是在哪兒將他們兩個殺了的?”
蔡勳說話磕磕絆絆,語氣中充滿了顫音:“他們兩個,不是已經上了黑山,在盧豪麾下做事嗎?莫非是他們二人未曾得知你外罡的消息,下山刺殺你來了?”
“這倒不是。”
鄭均搖了搖頭,耐心解釋道:“我方才趁夜色上了黑山,把他們兩個殺了……我本來就有外罡之後殺上滄海派的想法,隻不過昨日突破之後,要鞏固真元,所以耽擱了一日,卻沒成想他們兩個膽子倒是不小,竟然主動過來。”
“既然如此,我就上山,將其斬了。”
聲音平淡,似乎隻是殺了兩個微不足道的小賊罷了。
蔡勳更是倒吸一口涼氣:“莫非盧豪沒有攔你?”
“攔了,那聚義廳裡除了這兩個廢物和盧豪之外,還有三個外罡,一個披著灰袍的老頭,說話的口音不似本地人,盧豪稱呼他為‘使者’,應該是大義王張本功的使者。”
鄭均道:“其餘兩個,一個是在韻山同我大戰的雌虎妖魔,一個則是先前來助孟閒,阻攔了兩位鎮撫司外罡的癩頭蛤蟆妖魔。”
“那你?”
“我一箭射爆了那虎妖,又一刀驚走了那蛤蟆,嚇得盧豪不敢與我動手、使者悶頭不語,便當著他們的麵,將王泰庚、雲天道人斬殺。”
蔡勳的手指顫抖,有些聽不下去了。
不是哥們。
你通竅啊?
盧豪、癩頭妖魔。
兩個外罡巔峰。
虎妖,一個外罡三重:雖然身受重傷,內丹破損實力大不如前,但起碼也是介於外罡一重和二重之間。
至於雲天道人、王泰庚,是外罡二重的人物。
那使者實力不明,但也是外罡。
這個配置,可以說足以攻破縣城了!
就算是平章郡的平章營,也不過如此!
竟然被你如此輕鬆的化解了?
蔡勳倒吸一口涼氣,接著便擠出了一抹笑容,對著鄭均道:“三郎真是好手段!那雲天道人早年混跡武林,身上有不少血債,賞銀九千兩;那王泰庚最近方頒布通緝,賞銀六千兩……三郎此番,一共能拿一萬五千兩的賞銀!”
一萬五千兩嗎?
聽到了這個數字,鄭均不由有些不太滿意。
“朝廷通緝令的價格,還是太低了。”
“這筆銀子,不過是一個地主老財家的財產,自己抄個家就能拿下。”
“並且都是不可再生資源,沒什麼持續性。”
“話說回來,滄海派的資產在哪兒呢?方才竟然忘了!這是個失誤,看來回頭還要再上一次黑山,往那盧豪要保護費了。”
“……”
鄭均在心中想著,一個個念頭湧現在了他的腦海之中。
而見到鄭均這般模樣,蔡勳深吸一口氣,忍不住問道:“三郎,你既能威壓黑山,為何不將那盧豪砍殺了,徹底了卻一樁心事?”
“殺了他,還怎麼擁兵自重?”
鄭均絲毫沒有藏著掖著的意思,當即張口道:“他的存在,不就是郡裡目前抽不開人手來對付他,所以讓我來嗎?我把他殺了,威脅就在盧豪之上,就該有人來盯著我了。”
雖然,現在還是會有人盯著自己。
比如鎮撫司已經將顧承啟升到了百戶,並且還從州裡調了兩個總旗過來。
但對於鄭均而言,小打小鬨罷了。
不礙事。
但若是方才一舉殺了盧豪。
讓朝廷意識到,自己的實力太過強悍,那來的指不定是誰呢。
那位隸屬於博州的千戶大人,或許就親自來了。
而聽到了鄭均的話語,蔡勳不由點了點頭。
如果是這樣的話,留著其實沒什麼問題。
“其實……你把他殺了也無所謂,黑山上還有個通竅大妖,那大妖平時不下山而已,如今天下將要動蕩,它估計也會活躍起來。”蔡勳道。
鄭均聞言,當即點頭。
雖然話是這樣的,但鄭均覺得還是不殺為妙。
畢竟他現在還沒有什麼直麵通竅的底氣。
雖然不懼,但想要戰勝。
鄭均覺得有些異想天開了。
尤其是通竅的妖魔,更是難敵。
鄭均繼續問道:“兄長,內丹很值錢嗎?我這裡有一枚虎妖的內丹,就是破碎了些。”
說罷,鄭均隻是輕輕一抬衣袖,立馬就有一粒布滿裂痕的血色丹丸出現在了蔡勳麵前,懸空漂浮。
這血色丹丸大概有鵪鶉蛋大小,布滿裂痕、氣息萎靡不振。
“很值錢,你這一粒,差不多有一萬多兩銀子。”
蔡勳十分豔羨的看著鄭均手裡的這枚妖丹,繼續張口道:“不過成色一般,破碎了些,估計隻能賣一萬出頭的樣子……但你若想要出手,絕對會有人第一時間買下。”
鄭均聞言,當即準備把它賣了,卻忽然見到蔡勳繼續道:“不過,我不建議賢弟你將這妖丹給賣了,妖丹的作用端是不俗,無論是鑄造兵器還是煉製丹藥,這妖丹都能發揮出一些作用,你和濟世堂關係不錯,留著或許能讓對方幫你煉丹。”
鄭均聞言,頓時心領神會,而後再度一閃,將這妖丹給收了回來,心中思忖:‘無論是實際價值還是償還進度,妖魔都比人值錢,妖丹很重要,下次優先殺妖魔。’
“對了兄長,我還有件事兒,想跟你提一提。”
一念至此,鄭均又頗為無奈的張口說道:“我自外罡之後,尋常的刀兵對我而言,已經沒什麼作用,刀刃倒還好,我以真罡附著,對手若是破不了我的真罡,自是無虞。但弓矢用起來,確實無奈,拉出一弓,便能使得弓弦崩裂。”
聽到了鄭均這麼說,蔡勳也明白了鄭均的意思。
給他整把好刀、好弓。
“外罡之後,武者多以法器對敵,法器日夜被武者真罡蘊養,所發揮出來的實力,非常人能比。”
蔡勳道:“尋常外罡,根本沒有法器傍身,譬如那王泰庚、雲天道人就沒有,整個滄海派都湊不出一把來,山上的盧豪也是未曾擁有的,這法器每一把都價值連城,多是通竅、外罡巔峰使用……”
聽到蔡勳解釋,鄭均沒有說話。
“不過我家中,尚存一把頗為契合三郎的兵刃,名為‘雪守’,乃是當初今州六大名刀之一。”蔡勳說道,“至於長弓,記憶中族中卻是無有,三郎若是有空,可以去尋鍛鐵大師,量身打製一張。”
“你手裡不是正好有一粒妖丹嗎?說不準尋到一位鍛鐵大師,運氣好,給你造了把法器長弓出來呢!”
鄭均點頭。
事到如今,也隻能如此了。
蔡家能有一把自己能用的刀,倒也不錯。
隻不過這刀,也不是白拿的。
一念至此,鄭均當即拱手道:“前些日子,我在韻山上瞧見了安筠小姐,看來安筠小姐這些日子應該就會來我黑山,到時候還請兄長知會我一聲。”
見此,蔡勳大喜。
“三郎放心便是,若是安筠那丫頭來了,我定然帶她來見你!”
蔡勳豪氣萬丈,當即拍著胸脯保證,見鄭均似乎有要走的意思,猶豫片刻之後,忽然張口問道:“三郎,你的內功可是碎玉功?”
“兄長好眼力。”
鄭均點頭,未曾隱瞞。
不裝了,我學了碎玉功我攤牌了。
反正現在已經被懷疑,盯上了。
虱子多了不要人,同時還能洗白一下,自己的碎玉功來源。
反正蔡家能保我。
“你的碎玉功,怎麼來的?”蔡勳十分疑惑,不由張口詢問。
這碎玉功,來自於張青魚家。
帶隊抄家的就是鄭均本人。
對於這個,蔡勳自然是知道的。
但蔡勳也問過隨行的皂吏,都說鄭均隻是看了兩炷香,並沒有抄錄下來。
既然如此,鄭三郎的碎玉功是怎麼來的?
莫非和南楚有勾結?
“當日我去抄家,看了兩炷香的時間,將‘碎玉功’全本都記了下來,順便運轉了一次,倒還不錯。”
鄭均開口說道:“然後用了幾個月的時間,將‘碎玉功’修行至此,也不是很麻煩。”
聽到這句話,蔡勳徹底沉默了。
兩炷香。
將碎玉功全記下來了。
然後再修行,幾個月的時間,修成了不少人二十年都修不到的地步。
哈哈哈。
這怎麼可……哦對,他是鄭三郎,很有可能。
一時間,蔡勳釋懷了。
鄭三郎已非凡間人,乃是天上仙。
兩炷香學會,很正常。
自己才是真正的凡人,用了幾個月的時間才堪堪入門。
一念至此,蔡勳深吸一口氣,立馬求賢若渴道:“三郎!我對這碎玉功,有幾點不解,不知三郎可否賜教?”
“賜教不敢當,兄長且問便是,小弟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
翌日,鄭均淡定的出門,進行今日的修行。
昨夜丟下兩顆腦袋,給蔡勳補習了一個時辰後,鄭均就回鄭府了。
對於蔡勳的學習能力,鄭均隻能說……
哪兒來的木頭腦袋?
這都能用幾個月硬入門,也是大毅力者了。
實話實說,蔡勳確實不是個修行的材料。
體內的真元虛浮,有一部分還不屬於自己。
估計這輩子就是個外罡一重,臨死前或許能摸一摸外罡二重的門檻了。
不過在指點蔡勳的時候,蔡勳也講了一些鄭均不了解的外罡之事。
雖然鄭均在外罡境界中,實力遠超其餘外罡。
但對外罡這個境界的修煉,卻是個小白,所有的知識理論均來自於碎玉功上的記載。
而蔡勳雖然實力和他的姓氏一樣,真的菜,但在外罡裡,也算有所心得。
畢竟蔡家外罡有二十餘,幼時也會有外罡前來教習,而蔡勳外罡之後,更是被惡補了一些外罡知識,因此在外罡境界的了解中,倒是比鄭均要更了解一番。
通過蔡勳之口,鄭均倒是明白了一件事。
外罡之後,練氣自來。
已經不需要再像蓄氣那樣,日日修行了。
外罡武者,已經可以做到一邊做其他事情,一邊練功的地步。
一開始或許會很難,但是時間日久,就會慢慢習慣,從而做到無論自己在做些什麼,體內的功法都在吸納天地靈氣。
閉關修行,則是會讓效率變快一些。
但日積月累之下,那點效率對尋常外罡,不算得什麼。
得知此事之後,鄭均若有所思,便開始一邊在城中亂逛,一邊嘗試著修行碎玉功。
“鄭將軍!”
“鄭將軍吃過早點沒?來嘗嘗我家炊餅吧!”
“鄭將軍真是青天大老爺啊!”
“……”
見了鄭均之後,周圍的百姓倒是十分熱情,紛紛對著鄭均歡呼。
倒是讓鄭均頗為無奈。
這般嘈雜,很難讓自己一心二用,一邊搞彆的一邊修行碎玉功。
“出城吧,在城外閒逛,看看黑山縣的大好景色、錦繡山河。”
鄭均在心中想著,於是與這些熱情的百姓打了個招呼之後,便縱身一躍,朝著城外而去。
到了城外,倒是好了不少。
雖然在鄭均治下,黑山縣的治安好了很多,但畢竟這是沒有什麼監控探頭的古代,人們還是不習慣單獨出門,因此城外則是人跡罕見,唯有官路上,偶爾會出現十四五個聚堆的行人。
鄉民進縣,大多如此。
以前是當地士紳組織,收取一定費用,然後讓管家、護院帶著鄉民進城。
護院多是武者,因此遇到山匪也有一拚之力。
而對於士紳而言,他們本身也就需要來回在縣城裡倒騰物件兒,帶些泥腿子進城,還能收一筆錢,何樂而不為呢?
而現在,士紳被鄭均拔除之後,鄉民們想要入城,則是由當地鄉鎮同舟會的民壯聯防來組織,有三四個帶武器的民壯武者,大夥一起去縣城,這樣人多勢眾,若是遇到了山匪搶劫什麼的,還能有一戰之力。
如此,也免了向百姓收費。
至於同舟會也不白送,會有相應的‘貢獻點’。
隻有貢獻點達到一定地步,為同舟會做出貢獻,才能正式加入同舟會,成為同舟會的正式會員。
“徐天方做的不錯,他也是老牌蓄氣了,回頭可以給他買兩瓶凝罡散,讓他試著突破一下外罡。”
鄭均在心中想著。
徐天方也是老牌蓄氣武者了,距離外罡說近也不近、說遠也不遠。
給他兩瓶凝罡散,確實有機會突破。
而徐天方一直以來,尋求的都是凝罡散。
雖然鄭均服用凝罡散,就跟偶爾去吃一頓好酒好菜似的,但那是多虧了濟世堂和蔡家,有他們的關係,鄭均才能花錢買到。
如徐天方這種沒什麼背景的蓄氣,根本買不著凝罡散的。
鄭均用來輔以日常修行的丹藥,在徐天方眼中,卻是突破外罡境界的絕佳輔助丹藥,珍貴無比,若不是要突破外罡,是絕對不會隨意買來用的。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