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旭日東升。
照得世間光芒萬裡,也照得這迢迢官路一片坦蕩。
這一行數日,鄭均倒是難得和蔡安筠享受了一陣清閒時光。
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啊。
眼下,也距離博州城愈發近了。
馬車晃悠悠的行進在官道上,偶得見路邊這茶水鋪前,坐著幾個人來,馬車上打扮成富家公子模樣的鄭均對著車上蔡安筠笑道:“安筠,這博州確實不俗啊,這路邊的茶水鋪子,都有幾個外罡擺攤買賣,確實比我們那窮鄉僻壤要厲害許多。”
聽到鄭均的話語,蔡安筠不由嗔怪一聲,道:“夫君可真是會取笑人,博州城雖為州府,外罡武者比起郡縣而言,也是多了不少,但還沒有豪橫到讓外罡武者親自來擺茶水攤的地步。”
鄭均聞言,不由搖了搖頭,沒有多言。
他自然知道這個道理。
鄭均隔著老遠,便能感覺到這茶水鋪中蘊藏著一股殺意。
自己的馬車越靠前,這股殺意便越是明顯。
鄭均悄無聲息的以真元來試探,發現這普普通通的茶水鋪子,連同老板加客人,一共有六名外罡武者、十名蓄氣武者。
這就讓鄭均很納悶兒了。
他都沒來過博州,怎麼就有如此洶洶殺意?
來之前,鄭均利用暗衛的身份,在幾個郡內的鎮撫司打探過了,自然知曉博州府有些人對自己心懷不滿,腹誹不已。
但,這種程度的不滿,應該還不至於形成不死不休的局麵吧?
就算突破通竅的消息就算沒傳過來,但自己戰績斐然,在外罡層麵的戰鬥便已經讓名傳博州,又怎會在這裡安排這種級彆的截殺?
這四個外罡,最強者倒是有外罡三重的實力,但氣息平平,在外罡三重裡,顯然也不是什麼高手。
鄭均不解,便繼續駕車行進,甚至都懶得停下。
不過就在馬車經過這茶水鋪子之時,忽然有一道強悍的真罡自茶水鋪子裡爆發而來,那店小二打扮的外罡武者悍然出手,身形快若遊龍,襯著一道悶雷,悍然出手,洶湧澎湃的真罡直接朝著鄭均馬車砸了過來!
“鄭均,受死!”
鄭均見狀,隻是略微抬手,一道黑白相間的墨色拳影便悍然襲去!
“饒……”
那衝上來的外罡武者登時一怔,第二個‘命’字還沒來得及吐出,便轟然被這黑白相間的墨色拳影所淹沒。
“轟!”
一聲巨響,那衝殺上來的外罡武者,瞬間被擊飛出去,屍骨無存!
“嗯?!”
看到這一幕,其餘幾人登時一怔。
那十名蓄氣武者外加為首的兩名外罡武者顯然是訓練有素,在其餘三個外罡武者還在愣神的時候,便已然迅速出手,拔劍而起,頓時劍光洶湧,結陣而來:“十二金仙陣,結!”
此陣乃是道家著名陣法,取自十二金仙之意,算是極為強悍的陣勢了。
而見到這十二金仙陣結了起來,馬車上的蔡安筠不由下意識的脫口而出:“夫君當心,這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瀟湘十二友,此十二人乃是發小兄弟,自幼便在一起習武、讀書,配合有加!”
“學成‘十二金仙陣’後,據說是手段極強,博州第一宗門滄瀾劍門的通竅境門主江無涯曾與這瀟湘十二友切磋過,雖然最後破陣而出,但江門主也曾提到過,這瀟湘十二友一旦結陣,不容小覷,實力遠超外罡巔峰!”
聽到了蔡安筠如此擔心,鄭均不由失笑了片刻,望著那已經結陣的‘瀟湘十二友’,當即道:“江湖真是落寞了,通竅門主,竟還能被這等陣法所迷惘。”
他都差點忘了,蔡安筠還是個江湖通,最喜好這種江湖事了。
言畢,鄭均終於拉緊韁繩,停下了走馬。
旋即,鄭均走下馬車,持刀而立,一身緋色錦袍獵獵翻飛。
望著那所謂的‘瀟湘十二友’,不由輕笑一聲:“不錯,還有點意思,值得我拔刀。”
“鄭郡守,不好意思了,拿人錢財替人辦事,有人花了大價錢要我們兄弟在這裡截殺你一次,便隻能抱歉了。”
這結陣中,為首的外罡武者暴喝一聲,旋即劍法若龍,催動一陣靈光,似乎想要斬出一劍:“鄭郡守若是想逃,則速速逃吧。”
他們兄弟十二人受人囑托,前來誅殺鄭均,但鄭均畢竟是朝廷命官,因此他們若是要殺,則是想要儘快斬殺鄭均,然後逃往南方,逃到南梁的統治範圍,如此便不必擔憂被朝廷追責。
財帛動人心,那畢竟是一筆雄厚的資產。
當然,那人也說了,若是鄭均灰溜溜的逃了,也算他們擊殺。
因此,他們兄弟十二人也是想要讓鄭均能夠知難而退,速速逃走。
如此,他們便能白撿一筆錢。
同時也避免了動手。
畢竟鄭均的威名,他們也是知曉的。
“逃?”
鄭均持刀而立,昂首睥睨,猛地跨前一步,握於手掌中的雪守刀彈抖出鞘,金光粼粼,宛若蛟龍抬首!
一瞬間,大片的金光席卷而來,奔著這瀟湘十二友的十二金仙陣而去。
煌煌若大日。
強悍的威勢自刀鞘中縱橫看來,如潮浪一般,浩瀚無匹。
這一刀,登時令得這‘瀟湘十二友’一驚。
這種感覺……
這是,真元!
鄭均怎麼會是通竅武者?!
意識到這一點後,瀟湘十二友登時感到一陣驚恐,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便見那金光之中,裹挾著的殺伐之意,瞬間如水銀瀉地一般,頃刻間斬斷了他們的靈光劍陣!
他們組成的靈光劍陣,就好似豆腐一般,被燒紅了的刀子輕而易舉的切破,沒有絲毫滯礙感。
刀光垂落,金光閃爍。
站在最前麵的六個蓄氣武者在瞬息之間,直接被這粼粼的金光刀罡如腐革般撕裂,殘軀墜地,鮮血狂飆!
而後方那六名武者,也同樣逃不過被刀光斬殺的命運。
五顆頭顱像熟透的南瓜,骨碌碌的滾到腳邊,每張臉上都凝著死前驚詫、恐懼的表情。
那最先說話的外罡武者隻感覺一陣驚恐,麵前的五個兄弟在他麵前直接人頭落地,不由得驚懼萬分:“這,我,你……”
“誰讓你們來殺我的?”
鄭均淡定張口詢問:“可饒你一命。”
而那外罡武者隻是呆滯片刻之後,便勃然大怒,提劍便刺:“你殺了我兄弟,我要你死!!!”
“唉。”
鄭均麵無表情,微微振刀。
殘存的金光便直接沒入了這外罡武者的體內。
一瞬間,肉身破裂。
好似那銀瓶乍破水漿迸。
血流了一地。
“你不說,還有兩個呢。”
言畢,鄭均看向了那兩個明顯和‘瀟湘十二友’不是一個派數的家夥,張口問道:“說說吧,誰讓你們來這裡截殺我,他又是如何知道,我會從這裡經過的。”
鄭均很好奇。
到底是誰想殺自己?
麵對鄭均這尊通竅武者,那兩名外罡直接心態崩盤,當即丟下武器,對著鄭均‘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張口道:“鄭公,小人是滄瀾劍門護法鐵經,這是五光郡炎平宗宗主王賦,我們二人都是接了百曉生發布的殺貼來的,並不知曉是誰要動手……”
“百曉生?”
鄭均眼神之中閃過一抹殺意,當即道:“怎麼接貼,又是如何取得酬勞的?”
一旁的王賦立馬張口道:“博州城南七星坊有一處名為‘孤鶴銜雲舫’的店鋪,那便是百曉生在博州的地點,江湖人人皆知。他們吩咐我等在這茶水鋪子埋伏,說是隻要功成,我們幾人平分二百萬兩!”
而鐵經也在一旁補充:“至於‘瀟湘十二友’,他們跟我們不是一起的,隻是碰巧碰到一起,便一同行動……他們也是在百曉生那裡接了殺帖。”
“很好。”
鄭均點了點頭,倒是沒有取這二人的性命,隻是眼眸一抬,寒意瞬間襲來,青金真元登時沒入二人體內,下一秒鮮血飆升,慘叫兩聲,二人便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廢爾等兩條經脈,算是個教訓,滾吧。”
鄭均頭也不抬,登上馬車,攥緊韁繩,繼續朝著博州府而去,隻留下這一地狼藉的茶水鋪子,與若隱若現的慘叫呻吟聲。
雖然並未廢黜全身經脈,但鄭均所廢的兩條經脈,乃是最關鍵的兩條,此後,這二人的經脈會慢慢萎靡,真罡乃至真氣都用不了,逐漸變成一個無法使用真氣、真罡的超級煉血武者。
除非他們能夠尋得活絡經脈的靈丹妙藥。
隻不過可惜的是,這等靈丹妙藥,世間罕見。
以他們的身家,散儘家財或許能勉強尋得一株。
不過就算恢複了經脈,此後修為也難以寸進,甚至跌落至蓄氣了。
不殺他們,也是因為鄭均仁慈,順便要找兩個人把自己通竅的消息散播出去。
“……”
【拳鎮外罡,一拳殺敵。‘流影浮生’償還進度+34,當前償還進度:2469/3000。】
【一刀破陣,斬十二人。‘熠日流光’償還進度+99,當前償還進度:394/5000。】
鄭均麵前浮現出兩行鎏金小字,一閃而逝。
而鄭均則是麵無表情,顯然已經習慣了這等事情。
漲得不多,但聊勝於無吧。
不過通過此事,鄭均倒也知道了個事兒。
有人,利用江湖勢力來下了追殺令,要殺自己。
那所謂的‘瀟湘十二友’,在這博州武林中名望頗高,有一筆能夠讓他們都心動的報酬,不惜來殺朝廷命官,足以見得這賞銀之高。
所以,鄭均判斷應該不是博州那些背後蛐蛐自己的人。
隻能是生死大敵。
“可能是博州淵龍教吧,看我滅殺了嵐州淵龍教後,投鼠忌器,用這種方式讓江湖勢力來給我添堵?”
鄭均在心中暗忖,除了這淵龍教,鄭均想不到其他彆的勢力了。
楊家、馮家等名門世家雖然也有可能,但他們如今都有各自要緊的事兒,有這錢,早就招兵買馬去幫助各自投資的王爺打仗了,怎麼可能會在此事上耗費銀兩呢。
而且,還有一件最重要的事兒。
鄭均這一路雖然沒有太過於隱瞞身份,但也是沒有透露自己的行蹤。
他們怎會知曉,自己會經過這茶水鋪子呢?
是時候調查一番了。
鄭均思索完畢,回頭望向一旁神色平淡的蔡安筠,想了想,張口道:“娘子受驚了……”
蔡安筠見狀,不由哼了一聲,對著鄭均嗔道:“不過是些許死人而已,夫君也太過小覷安筠了!”
蔡安筠雖然如今隻是蓄氣巔峰的修為,但好歹也是在外麵江湖廝混了幾天的江湖女俠,殺人而已,又不是什麼彆的事情。
鄭均見狀,也是微微一笑,接著問道:“娘子對博州武林頗有了解,可曾知曉這百曉生是何身份?”
“江湖中一尊通竅武者,自號‘江湖百曉生’,創立了不少店鋪,用在天下各州收集情報,從而販賣消息為生。”
蔡安筠當即張口說道:“除此之外,這百曉生也接一些雇主的任務發布,賺取一些中介的費用。”
鄭均聞言,隻是微微頷首,沒有繼續多言,反而坐在馬車裡,閉目養神,以真元禦馬,朝著博州府前行。
……
夕陽西下,城樓西側殘陽如血,把‘博州’兩個篆體城名映得發亮。
守城兵丁早撤了拒馬,七八個著灰褐色短打的漢子候在門洞陰影裡,腰間一水的紅錦緞腰帶刺得人眼疼。
領頭那個踮腳張望許久,忽然扯著嗓子喊:“青頂描金紋!是姑爺的車駕,姑爺來了!”
聽到了這話語,在場的一尊外罡境蔡家人登時一怔,抬頭望去,猛然站起身來,張口道:“快,迎接姑爺!”
說罷,這些小廝漢子便連忙湊了過來。
鄭均眯眼看著這群人撩著衣擺小跑近前,最前頭的方臉漢子抱拳時險些撞上車轅:“小的蔡十七,拜見姑爺和小姐!姑爺、小姐吉祥!家主昨日就吩咐把西跨院收拾出來了,廚下新聘的平章師傅,不知合不合您口味……”
不過,那外罡境的蔡家族人過來後,那方臉漢子立馬退去,便見那族人盈盈笑道:“在下蔡延平,見過鄭公!延波吾兄跟在下提過,鄭郡守實力高強,乃是我蔡家東床快婿!未見得鄭公時,我還覺得吾兄言過其實,今日得見鄭公,方才知吾兄言語有缺,這怎麼會是我蔡家東床快婿呢?鄭公,分明乃是真英雄!日後我蔡家,還是要多依仗鄭公才是。”
這名為蔡延平的外罡二重蔡家人很會說話,三兩句之間,便讓鄭均很是受用,鄭均從馬車上下來,對著蔡延平道:“叔父言重了。”
而就在此時,蔡安筠的聲音從馬車上傳來:“平日也未曾見得叔父如此善言,今日見了我家夫君,怎就如此侃侃?莫不是有什麼事兒要麻煩我家夫君,叔父若是為求自己前程,還請免開尊口了。”
聽到侄女這麼說,那蔡延平便是尷尬的笑了笑,便不再多言,帶著這幾個小廝,迎鄭均入城,進蔡府。
這博州城確實為博州州府之所在,繁華程度遠勝下麵的郡縣,鄭均坐在馬車之中,也能看得清晰。
不過,城中百姓對於前方引路小廝,倒是避讓不急,可見這蔡家在博州的勢力。
鄭均一揮手來,以真元隔絕馬車內外,詢問一旁的蔡安筠道:“安筠,你方才之言,何意?”
“我十八叔蔡延平,外罡二重,曾經在雲州南康縣當縣令,北戎人南下奇襲時,我這位叔父棄城而逃,丟儘了我蔡家顏麵,也就是我爺爺和燕王有些交情,花了五十萬兩免死,這才給他贖回來了。”
“這次來尋你,估計也是他主動請纓,想要在你手下重走仕途路呢。”
蔡安筠低聲開口,對著鄭均道:“這事兒可是我們蔡家的秘密呢,夫君可不要出去亂說。”
“這是自然。”
鄭均點了點頭,心中對這事兒倒是沒有那麼忌諱。
逃跑不算什麼。
縣令嘛,其實隻要大軍打來,縣令絕對守不住的。
不過異族攻城,不抵抗一點就逃了,這就有點問題了。
算了,若是想來做事,鄭均也能讓他來手底下做事:自己手下縣令的空缺也挺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