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柔情似水,一個暴烈如火。
確實彆有一番滋味。
尤其是清寧郡主,還帶著哭腔,一直在念叨什麼‘父王要知道此事,必殺汝’之類的威脅話語。
隻能說還是太年輕,毛都沒長齊。
這玩意兒隻能增加情趣,並不能起到威脅作用。
至於楊瀟,則是配合多了,除了生澀一些,樣樣都好。
甚至還幫忙勸清寧郡主。
和她們兩個一起,倒是顯得更加輕鬆一些。
如今自己的四個女人。
蔡安筠,小綿羊一個,老夫老妻了,吹氣還是會臉紅。
盧清儀,反差女,雖然挺開心的,但她就好像是銀行裡的業務員一樣,天天催著你辦業務,有點煩。
楊瀟、李昭婉不必說。
至於那所謂的鄧氏、範氏,尚且未曾見麵,不值一提。
今日春光明媚,鄭均也要關切正事,便立馬來往至郡守府中,打算展開今日例會。
郡守府中,一如上朝時一般,當鄭均踏入府中之時,眾將群臣早早在此等候,見鄭均入府,眾將當即齊聲拜道:“拜見大都督!”
“嗯。”
鄭均微微頷首,然後十分自然的坐在了主位之上,抬眼一瞧,便見高禮山竟然也參與了此次會議,登時一怔,接著便笑道:“來人,為高內相搬座。”
“大都督抬愛。”
高禮山也是露出了一抹油膩的笑容,對著鄭均客氣的拱手道:“咱家並無軍職在身,陛下那邊跟咱家提過了,今州局勢緊繃,便讓咱家留在大都督這兒,應對月餘之後再回今州效力,如今大戰在即,一切皆由大都督吩咐。”
鄭均見此,不由心中暗忖:‘還不等我挽留,他便主動留下,這是何故?莫非這高禮山,還有什麼永昌皇帝的旨意?’
鄭均的腦海之中不禁想到了不少案例。
就比如比較著名的大唐節度使,以宦官當監軍,甚至還有太監掌兵權的例子。
這永昌皇帝將高禮山派到這兒來,莫不是就是要行這‘監軍’之事?
雖然鄭均的軍中,已經有一位監軍馮賀。
但馮賀這哪兒是監軍啊,已經徹底變成鄭均的形狀了,根本不能有效對鄭均進行監督。
雖然鄭均之前一直想要希望高禮山留下,但那也隻是因為高禮山是通竅武者,能夠分擔自己的壓力。
但如今,高禮山卻主動留下,自然引起鄭均的警惕。
‘這永昌皇帝好不爽利,之前廣封節度使的舉措,穩定了一番江山,讓不少家族都沒有明確謀逆,甚至還有蔡家這等主動歸順之輩,這等舉措還叫我以為他是一尊厲害的君王。’
鄭均在心中暗忖:‘卻不曾想,永昌帝做事兒竟這般醜陋,先是讓那楊瀟、李昭婉予我,使我不得與魏韓二王合謀,如今又讓高禮山在這兒,顯然是擔心我與秦王又合謀,或者我有不臣謀逆之心……’
這永昌帝還真猜對了。
鄭均確實沒有什麼忠貞的想法,甚至可以說是‘不臣謀逆之心’許久,但問題在於現在的鄭均不可能和永昌帝分道揚鑣。
天下紛擾,永昌皇帝現在手裡隻有直隸、彭州、半個楚州這些實際控製區域,雲州、宣州、肅州、隴州、杞州、涼州、青州、紹州、平州、益州等地隻有表麵臣服,實際上還是在坐山觀虎鬥。
譬如雲州的燕王、肅州的趙王、青州的齊王、隴州的晉王以及楚州的楚王……他們沒起兵,也是因為各式各樣的外敵元素。
燕王於北戎,趙王、晉王於西狄,齊王於秦存海、翟謙,楚王於梁、吳。
因此,真正和永昌皇帝有關係的,思來想去,也就隻有封在江州北部的越王以及博州的蔡家了。
如此一來,永昌皇帝雖然實際控製區域比較不錯,但正好處於整個天下的中央位置,腹背受敵,而鄭均同樣如此。
而且鄭均不僅如此,其餘諸多勢力,多有元丹武聖,鄭均如今隻是通竅三境,尚且還不能做到自給自足。
在如此情況下,鄭均隻有瘋了、傻了才會反叛謀逆,和自己背靠背的‘盟友’,能夠給自己一個大義名分的皇帝撕破臉。
所以在鄭均看來,永昌皇帝讓高禮山來當自己的監軍,隻會讓他感覺不爽、不悅,並不會讓鄭均有什麼‘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的感覺。
他的想法隻是‘永昌皇帝鬨麻了’。
不過鬨麻了歸鬨麻了,鄭均還是微微一笑,對著高禮山道:“既如此,那便繼續軍議吧。”
說罷,鄭均也不再關注多出來的高禮山,心裡已經打算將這位通竅二境的武者當成騾子來用了。
“獨孤願,你對嵐州熟,說說目前嵐州的局勢。”
望著在場諸將,鄭均直接開始點名,將來自嵐州的獨孤願給點了出來。
獨孤願如今被鄭均封為鏡淵郡尉,當然也隻是遙封,畢竟鏡淵郡還沒打下來呢。
這一戰,鄭均還是打算主動出擊。
雖然天下都在傳言,自己打垮了嵐州二十萬大軍。
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自己充其量隻斬了五千人,並沒有對嵐州造成什麼傷筋動骨的殺傷,對方還是能夠組織起十數萬人的進攻。
甚至,鄭均還懷疑,秦王李恂也派了援兵過來,自己麵對的軍隊之中,多半會有一支來自秦地的百戰精銳。
真正的精銳。
隻不過,這個消息自己不會講出去,也沒有必要講出去。
這種事情若是講了,那可真是純粹的動搖己方軍心了。
現在要做的,是不顧一切,迅速完成出兵準備,趁著嵐州房氏反應不及,一拳打過去,打他個措手不及!
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
而聽到了鄭均的吩咐之後,獨孤願當即清了清嗓子,開始講述目前的相關軍情。
嵐州有八郡。
為漁漣、寧遠、鏡淵、巴塘、廣平、紫陽、安龍、新驛,除了這八郡之外,還有州治所在的嵐州城。
目前正向麵對的,便是鏡淵郡。
鏡淵郡後,則是漁漣、寧遠、巴塘三郡,己方如今麵對的軍隊,也是多數要來自這三處地域的。
至於其餘四郡,距離較遠,尤其是紫陽、安龍、新驛三郡,這三郡更加靠近直隸地區,這三郡的軍隊將會出動,與秦王遙相呼應,一同夾擊京師。
若是說對手還有誰,或許就是廣平郡了。
漁漣、寧遠、鏡淵、巴塘、廣平五郡,鏡淵郡自是不必多言,尚且有獨孤景這一名態度比較曖昧的通竅武者所在。
而寧遠郡如今坐鎮的乃是房家通竅三境武者房彥。
巴塘郡的郡守,乃是通竅初境的張文,是為房家女婿,為房家一係的通竅武者,自會全力支持房家。
廣平郡郡守趙東來,為通竅二境,此人善於騎牆,並無明顯黨派傾向,但會礙於嵐州房氏的威壓,出一些兵馬過來。
至於漁漣郡則完全不同。
漁漣郡郡守衛圖,通竅二境,乃是大周忠臣,出身關中貧苦,一家田地儘數被秦王府所兼並,走投無路之下投了軍。
因其長相俊朗,被選拔為羽林衛,被神武皇帝誇讚了一聲‘英武了得’後受重用。
不過十五年的時間,便從一個煉血武者走到了通竅的境界,因此對神武皇帝尤是感激,也十分敵視秦王。
在秦王謀逆之後,第一時間宣布要征討叛賊,同房家打了兩仗,皆敗,如今龜縮城中,不敢冒頭。
聽著獨孤願講述著嵐州的情報,鄭均微微頷首。
這情報,十分重要。
重要到甚至於將各郡有多少郡兵都給標注了出來。
譬如漁漣郡,先前兩次大敗,漁漣郡的郡兵死傷慘重,如今守城不過四千餘眾,而包圍漁漣郡的嵐州兵,數量足足有四五萬之眾。
而寧遠、廣平、巴塘,也各自屯兵二三萬之眾。
至於鏡淵……信息缺失,沒有信息。
鄭均自然知道,這消息是獨孤願通過獨孤景而獲取的,這獨孤景就是最大的騎牆內應,正如楚漢爭霸時的項伯。
屬於楚勝受功,漢勝封侯。
不過鄭均也沒多說什麼。
他此時就需要這樣的騎牆內應。
“必須要出戰,救援衛圖!若是漁漣郡的衛圖被滅了之後,嵐州郡大概在五六日便能從漁漣、鏡淵、寧遠三郡交接的潭縣進入鏡淵,那裡隻有一支三萬人的守軍,我軍若是主動出擊,攻擊其兵力薄弱之處,他們根本來不及反應。”
鄭均長呼了一口氣來,張口道:“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此地敵軍被我們殲滅之後,我們也可以長驅直入,直接攻伐漁漣,與衛郡守兵合一處!”
“如此,破敵十萬眾,足以打疼嵐州兵了!”
聽到了鄭均的話語之後,在場眾將不由一怔,徐天方小心翼翼地說道:“大都督,如此發兵豈不是太過於冒險了些……”
“嵐州四郡之地,兵馬足足有十餘萬之眾,我軍先擊嵐州的潭縣大營,需擊潰一支三萬人的軍隊,然後再擊漁漣郡,那裡足足有四五萬眾,倘若耽擱時間,被寧遠的房彥、漁漣的獨孤景襲擊後方,又被巴塘的張文、廣平郡的趙東來接應,我軍必然陷入苦戰。”
“甚至一著不慎,全軍覆沒都很有可能。”
徐天方很是小心。
他曾經乃是縣裡武館的武館主,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會有參與這等大型會戰的一天。
尤其是他手下如今可是足足有兩萬兵馬,更是忐忑。
而他更加恐懼的是……
他的能力似乎有些不太能夠駕馭這兩萬兵馬了。
“莫慌。”
鄭均微微一笑,擺手以對:“獨孤景、趙東來,皆騎牆派,並非房氏心腹,他們怎麼會傾巢而出,損害自身利益?那張文雖是房家女婿,但隻是女婿而已,張文本身便同房家的態度冷淡,房家當初嫁他的不過是庶女,並未重視,若是救援,也不太會儘心竭力。”
說完,鄭均深吸一口氣,繼續道:“不過這都是假設,戰場之上,局勢稍縱即逝,若是不把握好衛圖衛郡守這個點,一切都晚了。”
“若是想要以少勝多、以弱勝強,必然要出奇謀,然後才能加以正合!”
鄭均的聲音鏗鏘有力,他的腦海之中已經有了一個藍圖:“此戰,需要大量斥候,尤其是嵐州籍貫的斥候,此事便需要獨孤郡尉麾下的鮮卑騎,與各軍軍中來自嵐州的士卒。”
“末將領命。”
獨孤願領命稱是。
他們這一支的北戎鮮卑人,雖然是鮮卑人,但一直在嵐州鏡淵郡生長,除了姓氏和血脈不同,其他的什麼言行舉止已經和嵐州人並無二樣了。
所以,讓這兩千騎兵去充當斥候,再好不過。
他們本就是貨真價實的本地人。
甚至還能冒充獨孤景麾下的騎兵,打探情報。
“大都督,若是如此,我們要什麼時候出兵?如此倉促之間,恐怕動員不了多少兵馬。”
盧承弼深吸一口氣,張口道:“近期,不斷有流寇聚眾,於嚴廷郡內騷擾,康樂郡大部,都在嚴廷郡戒嚴。”
“三日之內,有多少兵馬準備好,就出多少兵!”
鄭均毫不猶豫的張口說著。
“那就隻有果毅、滄刀二軍,再加上兩千鮮卑騎、兩千親兵騎,約三萬九千兵馬了……”
盧承弼神色微微有些凝重,同樣有所顧慮:“大都督,三萬九千兵馬,先擊三萬人、再擊五萬兵……而且還要速勝,是否有些太過冒險了些?”
“嵐州之地,除卻房家老祖房冀之外,誰能攔我?”
鄭均冷然道:“驍勇軍的兩萬人還駐紮在平章郡嗎?符離,速速將這兩萬人調過來,無需軍令,直接前壓,壓至鏡淵郡內,煩請高內相坐鎮驍勇軍中,若是獨孤景敢出襲,便直取鏡淵城!”
“同時傳我軍令,著令五光、廣義、祁江三郡,無論如何,給我湊五萬兵來,若是湊不來,等我打平嵐州,回去便收拾他們!”
鄭均的聲音十分肯定,接著便繼續道:“魏權,你記一下。”
“我做如下部署調整,以滄刀軍為核心,鮮卑騎為斥候,自澗岩縣起,直到潭縣,這一路的情報我要清晰至極。”
“除此之外,以澗岩縣為中樞,沿著官道,將補給線從平章郡一路運過來,連夜動員沿途各郡民壯!”
“按照剛才所說,向四周所有軍隊發動軍事調令,若延誤軍情者,立斬不赦,縱立下擎天之功,亦是不能抵過!”
“盧承弼留守康樂郡,待康樂軍自嚴廷郡歸來之後,便不要動了,跟你一起留在康樂郡便是,保障後勤運輸,此戰若敗,也可接應。”
說完所有的部署之後,鄭均看著已經記得滿頭大汗的魏權,張口笑道:“魏權,你複述一遍。”
“是!”
魏權立馬開始複述鄭均方才的部署。
鄭均聞言,滿意至極。
隨即,眾將又開始補充了行軍的細節,接著便散場而去。
高禮山全程無言,隻當是尋常將領罷了。
隻是聽了鄭均的部署後,心中叫了幾聲好膽。
畢竟這種打法,在高禮山看來,簡直是九死一生!
倘若獨孤景、張文、趙東來並沒有按照鄭均的設想,反而全軍出擊,這一瞬間,鄭均的這三萬五千步卒、四千騎兵就會落入一個口子裡,被至少五個通竅、十二三萬的兵馬圍攻!
能夠取勝,隻有一種可能。
一戰破潭縣的三萬守軍,又一戰大破圍攻漁漣郡的四五萬嵐州軍。
這但凡陷入了僵持的地步,等待鄭均的隻有敗亡一途。
由此,高禮山隻覺得鄭均極其冒險。
不過……
這和他有什麼關係呢?
他隻是一個來監視的太監而已。
“既然讓咱家坐鎮後路,這位大都督、定秦侯,可真看得起咱家啊。”
高禮山笑了笑,雙眸熠熠生輝:“既然如此,咱家也不能辜負這位定秦侯的期待!”
他已經確定了。
定秦侯鄭均,大忠臣!
若非大忠臣,怎麼可能如此凶戾的想要主動進攻?
畢竟當今局勢委實不明,真正有野心的家夥,譬如那廣平郡守趙東來,不會擅自行動,隻是在自己這一畝三分地裡暗自發育,達到‘廣積糧,高築牆,緩稱王’的境界。
而似鄭均這種四處征戰,如狼似虎的,都是一些大勢力。
畢竟大勢力承擔風險高,就算是打了敗仗,也能卷土重來。
而小勢力若是打輸了,後果是致命的。
散會之後,鄭均坐在郡守坐席之上,長舒一口氣來。
說不緊張,那是不可能的。
畢竟這一波,確實兵行險招了。
但沒轍,隻能如此。
鄭均很清楚,嵐州目前他知曉的房氏通竅,便有五人。
這五人再加上其餘效忠房氏的通竅武者、秦王援兵、騎牆派,能湊出來十四五個通竅。
這些通竅,再加上集結完畢的數十萬大軍。
康樂郡,怎麼可能攔得住?
康樂郡,可是一片平原。
陣盤雖然強悍,但麵對這麼多通竅武者,絕對會失陷,根本守不住。
然後就是嚴廷郡,嚴廷郡輸完就是平章郡了。
平章郡輸完,自己就沒了任何地盤。
這些日子的努力,也儘數白費。
所以,不能等他們集結。
好在,嵐州軍雖然看起來實力強大,但並非一條心,起碼也能分成好幾個派係。
自己,也能利用這一點,兵出奇險,逐個擊破!
傷敵十指,不如斷其一指!
自己學習的,就是薩爾滸之戰!
“此戰若敗,或許要考慮投奔老丈人,重整旗鼓了。”
鄭均在心中思索,而就在此時,門外傳來了一陣輕盈的腳步聲。
鄭均抬頭望去,正是一身宮裝的盧清儀。
“君侯。”
盧清儀款步而來,聲音輕柔,對著鄭均道:“君侯有憂,清儀特來為君侯分憂解難。”
“嗯?”
鄭均見此,也是一怔。
但很快,他便意識到了什麼。
宣州盧氏。
也是在蓄勢啊。
一念至此,鄭均立馬便輕笑一聲,張口道:“清儀,過來吧。”
“諾。”
盧清儀聞言,不由得露出了一抹笑容,然後款步而來,氣吐芳蘭:“君侯若是有需求,清儀可以和君侯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