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留給爹吃吧。”周秀蘭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認真地說道:“爹每天天不亮就出門,累得腰都直不起來,最辛苦了。”
“哎呀,姑娘啊,你咋不留給你川叔呢?”王紅英微微一怔,詫異道:“今天這太陽是從西邊出來啦?平時你最黏你川叔了。”
“給叔也行。”周秀蘭笑起來,嘴角高高揚起,露出掉了兩顆牙的豁口。
“你呢,鐵蛋?”王紅英轉頭問老三:“你說說這一個凍梨咋分?”
“娘,就一個凍梨的話,咱們全家人一人一口。”周鐵蛋歪著腦袋想了想,一本正經地說道:“這樣大家都能嘗著味兒了。”
“這一個凍梨,你爹一口就吃沒了,咋整?”王紅英憋住笑,故意逗他。
“啊?”周鐵蛋顯然沒想到這個問題,小眉頭一下子皺成了“川”字,急得臉都紅了,結結巴巴地說:“那,那,那讓小的先吃。”
王紅英再也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伸手輕輕戳了一下他的額頭,然後下了炕頭。
她走到旁邊的臉盆前,伸手在盆裡翻找了幾下,像變戲法一般掏出兩個凍梨,遞到兩個孩子麵前:“給,兩個小饞貓。”
“娘,怎麼還有?”周鐵蛋和周秀蘭異口同聲地驚喜問道。
“你們川叔買的,就知道你們饞這口。”
王紅英沒好氣地說道,臉上卻洋溢著幸福的笑容:“你們川叔說了,等從山上回來,再帶你們趕集去買,讓你們吃個夠!”
“娘!”秀蘭突然問道:”這個能喂悟空不?”
王紅英瞅了閨女一眼,笑道:“悟空可比你倆吃得好!過來我給你梳梳頭。”
她起身拿過放在炕頭笸籮裡那把豁了牙的篦子。
這把篦子已經用了好些年,齒縫間有些磨損,可在這個家,它依舊發揮著重要作用。
王紅英輕輕握住篦子,從周秀蘭的頭頂緩緩梳下,篦子每梳過一縷頭發,她都會仔細瞧一瞧,要是發現有虱子,就用手指輕輕掐死。周秀蘭乖巧地坐在那裡,偶爾被篦子扯到頭發,也隻是微微皺眉。
此時她的注意力全在凍梨上,根本顧不得其他。
在東北,凍梨可是人人愛吃的寶貝。
吃凍梨可有講究,得先把凍梨放在涼水裡浸泡,等它慢慢變軟,盆裡的涼水因為凍梨的加入,溫度迅速降低,表麵結上一層薄薄的冰,冰下麵的凍梨漸漸褪去堅硬的外殼,變得軟塌塌的。
周秀蘭和周鐵蛋早就等不及了,眼睛緊緊盯著盆裡的凍梨,小手不停地搓著,就盼著能趕緊吃到嘴裡。王紅英看著兩個孩子猴急的模樣,笑著說:“急啥,心急可吃不了熱豆腐,再等等。”
好不容易,凍梨緩好了。
周秀蘭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個,她先輕輕咬開一個小口,然後慢慢吮吸著裡麵的汁水,那酸甜的汁液瞬間在口腔中散開,冰爽的感覺從舌尖蔓延到全身,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含糊不清地說:“哇,太好吃啦,三哥你快嘗嘗!”
因為缺了兩顆牙,說話還漏著風,逗得一旁的王紅英忍不住笑了起來。
周鐵蛋也趕緊拿起自己的凍梨,一口咬下去,汁水濺得到處都是,順著他的嘴角流到下巴,再滴落在棉襖上,可他完全顧不上這些,隻顧著享受凍梨帶來的美味,一邊吃一邊含糊地嘟囔著:“嗯,真甜,真好吃!”
“好吃就多吃點。”
王紅英一臉寵溺的笑意:“身體長得好,上學也能好好讀書。”
“娘,我想去掙工分……”
周鐵蛋低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