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潮在國內緊鑼密鼓地籌備“三晉風流”專題片和“新理念作文大賽”複賽的事,直到接到徐超的電話才知道方老師竟然在美國出了這麼狗血的事。
不過他對方老師是毫無同情的,因為如果自己沒能證明了所謂的“代筆者”不存在,甚至聲譽毀於一旦,那蘭登書屋和Simon&Schuster的兩個律師,就是為自己準備的了。
早在6月“代筆門”剛剛出現國內外聯動的苗頭時,法學出身的雙學濤就專門提醒過他一定要注意美國兩家合作出版社方麵的法律風險。
至於美國那個OGE找方老師喝茶這種事,就和他無關了,完全是內訌,具體的情況他也不清楚。
經此一事,方老師至少在三五年內彆想給自己找任何麻煩了——這還是在他所有官司都勝訴的情況下。哪怕輸了一場,他都要賠得底朝天。
想到這裡,張潮心情不禁有些複雜。上一世自己一度也十分欣賞方老師對學術腐敗、氣功大師、偽科學等行為的揭露。包括在韓涵“代筆門”後,都沒讓他對方老師有徹底的改觀。
直到方老師的“打假基金”“安保基金”接連出事,以及他對自己太太論文的雙標態度,才讓張潮覺得方老師的操守和性格都走向了負麵。
“科學裁判所”和“宗教裁判所”一樣是不應該存在的事物。可方老師裁判官當久了,把人送上道德火刑架的事乾多了,也就真把自己當教皇了,絕不容忍任何反對甚至是懷疑。
“在想什麼呢?明天於華老師、石鐵生老師就要出發去山西了,你再把流程過一過?”馬伯慵走到他身邊,把一迭紙放在他的麵前。
張潮拋下思緒,開始認真看馬伯慵的這份策劃案。
受限於石鐵生的身體狀況,所以那種高山峻嶺,需要登高爬低的地方就不能去了,畢竟於華老師年紀也不輕了,扛著輪椅上綠皮火車這種事是乾不來了。
但是他倆又嫌棄太原、大同太“城市化”了,沒意思;最後挑來挑去,選了晉城。雖然不如太原、大同發達,但是醫療資源保證一周兩次的透析還是沒問題的。
當地政府也十分重視,一再保證會給鐵生老師上最好的醫護和設備,張潮這才放心讓這兩個老兄弟去晉城。
看完以後,張潮考慮了一會兒才道:“方案沒有問題,但是路線規劃有點密集了。郭峪古城、玉皇廟、青蓮寺……還有幾個古村落……還是刪掉一兩個寺院和古村吧,有些重複了。
地方政府希望我們去的地方越多越好,這個心情我們可以理解,但不能被牽著鼻子走。但這個專題片不是‘旅遊專題’,而是‘文化專題’。與其去的多,不如遊的深……”
說完了方案,張潮見馬伯慵還不走,問道:“怎麼了,還有問題?”
馬伯慵扭捏一下,還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問道:“國內那些人,你準備怎麼‘處理’?也是起訴嗎?”
張潮哈哈笑道:“國內的話,起訴就算了。我問過學濤,目前這方麵的立法還不夠完善。費時費力不說,官司贏了也賠不了幾個錢,要是一不小心,還會被他們利用來炒作。
而且現在好像也不需要我動手收拾他們,除了跑去美國的方老師,其他幾個恐怕連門都不敢出了。死狗打起來沒意思,反而分散我們目前的精力。”
馬伯慵點點頭表示同意,感歎道:“我沒想到你竟然憋得住,在直播這麼大的事情以後,一聲都不吭。要是換成其他人,肯定忍不住要跳出來收割一波同情。”
張潮道:“知道自己想要什麼,自然就對一些事不感興趣了。方老師、蓮嶽他們所圖甚大;而我呢,其實一開始連這個公司都不想開,自己寫寫書就挺開心的……
路上有垃圾,掃到一邊去就行,沒必要再踩上幾腳。方老師那邊,其實我也給他留了退路,就看他自己願不願意走了。”
馬伯慵聞言又是一陣感慨,聊了一會兒就忙自己的去了。
張潮在辦公桌的電腦前發了一會兒呆,又接到了一個電話,是王濛打來的,老頭子一上來就嚷嚷道:“你小子這一劑藥可太猛了,後勁兒我們協會現在都消化不完。”
張潮問道:“怎麼了?”
王濛歎氣道:“你知道這幾天我們接到了多少‘檢舉信’‘揭發信’‘自白書’嗎?馬成這個老同誌,說起來也是我們作協的一員,他這次出事,對很多人的震動很大。”
張潮笑道:“那這也不關我的事,是他們自己爆出來的。”
王濛道:“最近協會可能會下一個文件,關於這件事的,但是調子和細節一直定不下來,開會吵架好幾次了。你作為漩渦中心的人物,感受必深,不妨說說看。”
張潮問道:“文件內容大概是什麼?”
王濛道:“一個是約束協會會員參訪外國期間,不要接受額外的吃請招待和昂貴禮物;同時要注意言行,不要做出、說出有辱國格和民族感情的事情和話。
另一個是倡議全國的文學工作者要識大局、講團結,不要成天唇槍舌劍、彼此攻訐,要把精力放在創作上,用作品說話。”
張潮奇道:“這……是作協的事,我連會員都不是,和我無關啊!”
王濛急道:“怎麼和你無關?開會的時候有人說了,這叫‘張潮條款’,是作協代表大家和你一個人簽的不平等條約。”
張潮叫屈道:“這又從何說起?這些事,哪一件都不是我先惹出來的!”
王濛又歎了口氣,解釋道:“有些人隻是會惹事,比如韓涵;有些人,天生就是事惹他,比如柯南——這個是我孫女和我說的。你想想看,從2004年初你成名開始,短短2年多時間,有多少文學界乃至文藝界的風波都是圍繞你產生的。你這一路走來,不說是‘一將功成萬骨枯’,也算是‘雙手沾滿了知識分子的鮮血’了。
原本以為韓涵就夠鬨騰了,結果和你一比,簡直是個乖小孩。現在協會發這麼個文件,不少人認為是為你個人抱不平,所以不同意。”
張潮笑道:“那看來還是有人想鬥啊?”
王濛忙道:“那倒不是。而是你自己一直沒就這件事表態,大家都擔心文件發出來了,你再說點什麼和文件精神不符的話,不就……”
張潮總算聽明白了,忙道:“那成,我趕這兩天寫篇文章,也算給大家吃顆定心丸。”
王濛這才滿意地掛了電話。
一天後,他就在網上看到了張潮的新文章,定心丸差點變成了救心丸——
《讓他們怨恨去,我一個都不寬恕》
(兩章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