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歡沒苦硬吃。我自己賺了版稅以後,就一直致力於給自己改善創作的工作和環境。”
蘇童在一旁聽了笑道:“你這樣說被人聽見了,又要說驕奢淫逸了。”
張潮大咧咧地道:“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我對維護自己個人形象已經放棄治療了。”
同來的兩個女作家池莉、遲子建不約而同地笑了出來,張潮有些奇怪地看向她們。遲子建和張潮在愛荷華大學建立了良好的關係,見狀解釋道:“昨天晚上我們還聊到你,說你真有勇氣,談了個女明星直接就承認了。你剛剛又說承認自己‘驕奢淫逸’……”
看著兩個女前輩一臉的姨母笑,張潮的臉也是一紅,連忙道:“這不是趕上了嗎……”
韓少功半是羨慕、半是打趣地說道:“時代是不一樣了,女明星不愛導筒愛筆筒。你這放二十年前,好比拍《紅高粱》,鞏大影後不愛張導愛默言……”
引得現場眾人一陣大笑,還有同輩分的女作家“啐”了一口,笑罵道:“流氓!回去我告訴預立,讓你跪搓衣板去!”
同樣興致勃勃的還有現場的記者。以往這樣的比賽,他們都隻能等結果,現在卻可以參與全過程。更何況現場這200多人裡,不知道誰就是未來文壇的大明星,再蹦出一個張潮來也未可知。
很快一個記者就找上了窩在沙發上看書的漂亮女生,穿著白色的連衣裙,一頭披肩的長發,略施淡妝,顯得清新、優雅、含蓄。她手邊還放著剛剛分到的蛋糕,整個人的神態看起來懶洋洋中又帶著一絲空靈。
經驗豐富的控場導演自然十分知趣地把直播鏡頭切到了這個女生,甚至專門給她精致的麵孔做了一個特寫。
記者問道:“這位同學,關於今天的複賽題目,你有什麼看法?”
女生眼神放空了好了一會兒,才說道:“太甜了……”
記者:“嗯?”
女生接著解釋道:“蛋糕太甜了。我喜歡吃甜品,但又不喜歡這麼甜……就好像人和人的關係一樣。”
記者眼睛一亮,這話裡有話啊,連忙問道:“請問你叫什麼名字?能詳細說說看嗎?”
女生這才坐直了身子,不過很快又抱過一個枕頭,回答道:“我叫周霖楠,今年18歲,來自上海。我覺得這次複賽的題目,象征的是人的內心世界。
人就像那塊蛋糕一樣,大家都隻能看到你表麵上光潔、無暇的那一麵,但是切開來,裡麵其實全都是細密的空洞……”
張潮看著眼前的女生,總覺得很熟悉,但是又想不起來具體是誰。但是能讓他產生這個感覺的,八成後來肯定成了作家,而且名氣不算小。
又使勁兒翻了翻自己的記憶,一個名字閃過大腦——“夏名悠”。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這個周霖楠後來的筆名就是“夏名悠”了。
雖然她沒成什麼大紅大紫的青春文學明星,但也算是一個高產的暢銷書作家,獲得“新理念大賽”一等獎後,基本保持了一年一部長篇的速度,贏得了不少擁躉。
於是張潮偷偷從監控室溜出來,找到在現場的雙學濤,說道:“這個周霖楠挺有潛力的,比賽結束了,你不妨接觸一下她,看她有沒有興趣簽我們。”
並不是每一個“新理念作文大賽”的獲獎者最後都會走上文學道路的,更不要說成為能持續輸出的暢銷書作家了,因此有好苗子還是要儘早把握住。
雙學濤也注意到這個女孩,不過沒有想到張潮會這麼重視,還要特意跑出來交代,於是問道:“她有什麼特彆的嗎?”
張潮想了想道:“你看她的穿著、談吐,還有麵對鏡頭時的鎮定,很顯然是滬上家庭富養的女孩。而且她選擇的位置,看書的姿態,以及一係列的反應,應該是經過設計。”
雙學濤有點茫然,接著問道:“富養……設計……然,然後呢?”
張潮看著眼前文青氣還是很濃重的東北小夥,無奈地進一步解釋道:“這說明她在文學創作方麵有著比較強烈的野心,同時對媒體、對受眾,也有著敏銳的嗅覺。
這種野心和嗅覺,能夠支撐她持續地寫出足夠受歡迎的作品。她的家庭,也能支撐她在文學道路上走得更遠。這種有潛力的作家苗子,我們不簽下來就可惜了。”
雙學濤道:“這……這你也能看得出來?”
張潮歎了口氣道:“文學世界不是隻由嚴肅作家和純文學構成的。通俗文學、暢銷書是構成健康的文學生態必不可少的組成部分。
甚至可以這麼說,他們才是文學生態的基石。我們做文學經紀,光講文學性是不行的。文學作品在創作階段是作家的私有物,但是一旦走向出版,它就成為了文化商品的一種。……”
“潮汐文化”(改成這個吧,順口點)裡的這些“元老”,什麼都好,就是純文學濃度略高了點,馬伯慵還好,雙學濤那真是一心隻讀聖賢書那種。
要不是張潮時不時帶暢銷書作家進來“稀釋”一下,“潮汐文化”就快被文學理想主義分子們給齁死了。
張潮說的沒錯,周霖楠的采訪迅速引起了電視機前觀眾的關注,大家都被這個充滿青春活力的靚麗身影給吸引了。
“哇,長得這麼漂亮,作文還寫得好。”
“是啊是啊,麵對記者一點也不慌呢,說話聲音好好聽。”
“說話好有條理哦!上帝到底給她關了哪一扇窗戶啊?”
“好期待她能寫出什麼樣的文章啊?”
……
隨著各色各樣的議論在電視機和電腦屏幕前的熱度越來越高,第八屆“新理念作文大賽”複賽的直播熱度也節節攀升,在采訪周霖楠的時候,達到了第一個高峰。
張潮之所以極力推動這次複賽全程直播,就是切準了國人骨子裡對文化的熱愛。尤其在2006年這樣的國力上升期,大家在物質初步豐裕之後,都開始尋求精神層次的滋養。
今年不僅是張潮自己的幾次直播都有極高的收視率和點擊率,其他像邀請於秋雨老師做文化導師的“青歌賽”,以及推出易鐘天品三國的“百家講壇”,也都創造了收視奇跡。
而圍觀全國最會寫的200個少年如何進行創作,無疑極大滿足了大眾的好奇心。
更何況這裡不乏俊男靚女。
這不,記者剛剛采訪完周霖楠,又盯上了一個頭發遮住一邊眼睛、高大消瘦的男生。他既沒有與其他人進行討論,也沒有拿著書故作深沉,隻是一個人坐在角落裡發呆。
這年頭,正流行這種憂鬱款的“美少男”,食髓知味的記者毫不猶豫地把話筒捅到了他的麵前……
張潮看到這種情況,皺了皺眉頭,又去專門提醒一下現場的導演道:“鏡頭最好不要老盯著討論區的人,也要適時切回到內考場,關注那些正在奮筆疾書的同學。
你看6號機位那個同學,寫東西的時候儀態多好,背挺得多直……”
看導演還一臉茫然,張潮心裡又歎了一口氣,耐心地解釋道:“看我們直播的,不隻有青年觀眾,還有學生家長。他們是非常關注這些細節的,我們的學生如果不能做個表率,那輿論會怎麼說?
而且200多個選手,後麵就是200多個家庭,還有多幾倍的家長,他們都想在鏡頭裡看到自己孩子的表現。我們的比賽有5個小時,每個選手都應該有機會上鏡……”
一通解釋下來,張潮不僅口乾舌燥,更是操碎了心。想著這破比賽,以後誰愛辦誰辦!
(兩章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