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標題這麼不招人待見嗎?草率了……)
張潮和蘭婷一同看向來人,是一個20多歲的年輕人,一頭四六分、末梢有翹起的半長發,一副黑色半框眼鏡,皮膚白皙,麵容精致。
蘭婷看到這個人,臉色就變得不甚好看,倒是張潮無所謂,問道:“這是哪位?”
沒等蘭婷開口,年輕人就開口道:“我是飯塚教授的研究生,我叫王震旭。”
張潮問道:“日本人?中國人?”
王震旭道:“祖籍燕京,跟隨我父親入籍了日本。”
張潮皺了皺眉頭,道:“打斷彆人談話是很不禮貌的行為。你們日本人就這麼無禮的嗎?”
王震旭全然不以為意,大喇喇地拉過一張椅子,往張潮、蘭婷座位旁邊一坐,開口道:“切,小日本那套玩意誰稀罕?我沒那麼矯情!”
張潮:“……”
蘭婷這時候才開口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王震旭道:“我在食堂沒看到你,問了你同學,有人說看到你急匆匆往這邊來了,我就過來看看。——還沒介紹,這位是?”
蘭婷剛要開口,張潮就伸手阻止了她。張潮道:“我是蘭婷高中同學,剛好來鷺島辦點事,過來見個麵、聊聊天。”
張潮隻覺得這個王震旭是個妙人,暫時還不想自己的身份暴露,想看看他有什麼表現。
王震旭道:“哦……我一走過來就聽到你們在聊文學,怎麼,你也懂文學?”
張潮道:“略知一二。蘭婷高中的時候就是我們學校文學社社長。”
王震旭道:“蘭婷的文學素養確實很好。——她現在也是文學社社長!蘭婷,你餓了嗎?要不然我請你們去下館子,‘小林排檔’怎麼樣?”
蘭婷淡淡地道:“不了,我的同學我自己請,不用你破費。”
王震旭道:“彆介,這不是讓我丟麵兒嗎?”
蘭婷沒有理他,對張潮道:“要不然我們先走?”
張潮也對來了這麼莫名其妙的一個人感到突兀,就點點頭道:“成,地方你定。”
蘭婷拿著沒喝完的半杯那茶,站起身來,對王震旭道:“我請我老同學吃飯,你就彆跟過來了。”說罷,就帶著張潮往外走。
王震旭被蘭婷懟了幾句,啞口無言,隻追到奶茶店門口,到底也沒有真死皮賴臉地跟上來,隻能看著蘭婷和張潮的身影消失在道路的拐彎處。
王震旭悵然若失地站了一會兒,孤身一人離開了。
蘭婷帶著張潮出了校門口,確定王震旭沒有跟上來以後,才鬆了一口氣。
張潮笑道:“他是在追你吧?怎麼,不喜歡這樣的?”
蘭婷拍了拍胸部,如釋重負地道:“他沒事就和我‘偶遇’,不是在食堂,就是在路上。甚至還特地跑過來上我們本科的課。”
張潮道:“這都人之常情嘛。”
蘭婷瞟了他一眼,沒有接話茬,而是道:“你是第一次來鷺島吧?想吃什麼,我帶你去。”
張潮想了想道:“就吃沙茶麵吧。都在福海,食材、做法都差不多,沙茶麵還比較有特色一點。”
蘭婷道:“成。那你跟我來,我帶你去一家正宗的傳統老店。”
說罷又帶著張潮過了馬路,鑽進巷子裡,七扭八拐走了五六分鐘,來到一座老式的居民樓下,一樓的一間門麵房上掛著塊舊舊的、土土的白底紅字招牌:霞姨沙茶麵。
店裡店外一共擺了六七張桌子,一個胖胖的中年婦人,正在門口的灶台上忙碌著。
蘭婷顯然是熟客了,進去就撿了一張靠裡的桌子坐著,對中年夫人喊道:“亮亮嫂,一份牛肉的,一份海鮮的。”
張潮奇道:“不是霞姨麼?怎麼你叫她‘亮亮嫂’?”
蘭婷笑著解釋道:“這裡的人都叫她丈夫‘亮亮’,她不就是‘亮亮嫂’了?‘霞姨’是‘亮亮’的親媽,也就是她的婆婆,之前在這裡開沙茶麵館幾十年了,所以名字就一直沿用下來了。
‘亮亮’晚上會出來擺燒烤攤,就叫‘亮亮燒烤’,也很好吃。白天沙茶麵館就是‘亮亮嫂’在做。”
張潮“哦”了一聲,佩服道:“做吃的都是勤行,這一家不得從早做到晚?”
蘭婷道:“可不是。霞姨年紀大了,現在就負責給做下後勤。……”話沒說完,亮亮嫂就端著兩份沙茶麵上來了。
蘭婷問:“你要哪種?”
都是老同學的,張潮也沒有矯情,要了牛肉沙茶麵,把海鮮沙茶麵給了蘭婷。
倒是亮亮嫂打量了一下兩人,道:“小蘭,這是哪位?以前從來沒看你帶男生來過啊!”
蘭婷一下紅了臉,連忙道:“同學,高中同學。有事來鷺島,就拐過來了一下。”
亮亮嫂捂嘴一笑,道:“那真難得。你們慢慢吃!”
蘭婷把碗裡的麵條拌了又拌,過了一會兒才臉上的紅才褪色。
張潮倒是似無所覺,把麵裡的沙茶醬拌勻了,就挑起一筷子,呼啦一下嗦進嘴裡了。入口一瞬間,沙茶醬的甜香,大骨湯底的醇香,新鮮牛肉的肉香,麵條的麵香……
混合成極有衝擊力的味道,在口腔中衝擊、回蕩,一波又一波地衝擊著味蕾。
這種起源於東南亞,經過下南洋的華人改造,又傳回閩粵兩省的醬料,對初次吃的人來說,確實有著耳目一新的味覺體驗。
張潮上一世雖然來鷺島旅遊的時候吃過幾次,但是早已經忘記是什麼味道了。此番再品,確實覺得滋味無窮。尤其是湯底,一吃就知道是大骨、墨魚骨和蝦乾熬的,不是用味精調出來的,吃完以後不會有口渴感。
張潮一口氣吃了半碗麵,才抬頭問蘭婷道:“那個王震旭,還挺有意思的。他說他是飯塚教授的研究生?”
蘭婷也停下筷子,臉上露出古怪的神色,似乎對王震旭的看法也十分複雜,過了好一會兒才道:“他也算是80後吧,不是80年,就是81年,比我們大幾歲。
他父親80年代去日本工作,後來入籍了,他也就跟著父親去日本了。因為在國內一直讀了小學才出去的,所以中文、日文都很好。這次的幾部日本作品,國內沒有譯本,都是他翻譯的。”
張潮“哦”了一聲,又問道:“聽他那句‘中國文學注定落後日本一百年’,我還以為是個媚日的貨色。但後麵他說的幾句話,態度似乎又不是我想象的那樣。”
蘭婷歎道:“這就是他最奇怪、最特殊的地方,他一方麵認為日本文學是全亞洲最先進的,中國文學必須向日本文學學習,另一方麵,他又,他又……我形容不好,你最好能親耳聽聽他怎麼說的。
他說的那些話,我都,我都有些不好意思講出來。聽起來傻乎乎了,有點像你們男生愛看的那種日本漫畫。”
張潮納悶了,男生愛看的日本漫畫可多了——從《七龍珠》《獵人》到《灌籃高手》《足球小子》,都是“日本漫畫”;這《I"S》《.A2》,可也是“日本漫畫”。
“日本漫畫”和“日本漫畫”可差遠了!偏偏又不方便問是哪種。
張潮轉移了個話題,問道:“你覺得我這次來,能做點啥?”
蘭婷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道:“我們大學的中文係是到大三才分科的,分成了語言學方向和文學方向。中文本身不是學校的王牌專業,教學資源也比較傾向語言學這種學術影響力大,比較容易出成績的方向。
選文學方向的本來就大多是出於熱愛和興趣,所以大家都比較喜歡寫點東西。現在受到日本‘80後’作家作品的影響,我覺得不管是創作的方向還是風格,都越來越走極端。
你看,這是文學社的一個成員最近寫的東西。”說著,從隨身的包裡掏出幾張稿紙,遞給了張潮。
張潮接過來一看——
標題:《3/4的神明》
「割開的手腕,見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