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金波的腦子“嗡”的一下懵了,緊接著血壓蹭蹭往上飆,差點沒當場腦溢血。
急火攻心的他腦門上青筋直跳,被領帶勒住的脖子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頸動脈粗壯有力的搏動。
陸金波踉踉蹌蹌來到房間的水吧台,顫巍巍地給自己倒了一杯冷水,“咕咚咚”灌下喉嚨以後,才勉強恢複了一絲清醒。
他先掏出手機,把這條新聞轉發給了今天要趕來的同事,並且囑咐道:“先按兵不動。”
然後才給張潮撥去電話,但隻聽“你這該死的溫柔”的彩鈴響了很久都沒有人接聽,最終被自動掛斷。
陸金波不甘心,又接連撥了兩次,終於聽筒裡傳來張潮那有些懶洋洋的聲音,但沒等他開口,張潮就道:“陸總,我正在接受專訪,現在不方便多說。
等采訪結束以後,我再回給你。”說罷就掛了電話。
陸金波茫然地放下手機,“嘟嘟”的掛斷忙音在安靜的房間裡顯得格外刺耳。
“不行,不能坐以待斃!”陸金波在失神了一會兒以後,立刻振作起精神,他決定要去一趟張潮昨天接待他們的那個四合院,專訪八成還在那裡進行,因為他隱約聽到了鴿哨聲。
如果是在室內或者CBD附近,是聽不到這麼有燕京韻味的響動的。
當麵見到張潮問清楚怎麼回事,無論最後是一拍兩散,還是另有說法,死也要死得明白點。
陸金波匆匆下樓,連早餐都不吃,打了個車直奔東四牌樓,張潮的四合院就在那邊的胡同裡。
出租車在燕京城裡曲裡拐彎地轉了半個小時,終於把心急如焚的陸金波帶到了胡同口,再往裡車就進不去了——不是胡同太窄,昨天還能開到四合院門口呢,而是胡同口的違規停了車,司機怕進去就出不來了。
陸金波付錢下了車,看著一溜車從胡同口一直往裡延伸,正奇怪呢,又有一輛車停在他的身邊,下來一個穿著工作馬甲的記者和一個扛著攝影機的攝像師。
記者滿臉愁容地看著胡同口的“車隊”,對攝像師道:“媽的,來晚了!趕緊走吧!晚了張潮的正臉都拍不到了!”
說罷就火急火燎地往裡快步走去。
陸金波這才反應過來,這些車恐怕都是來采訪張潮的各家媒體。往裡走兩步,不少車身側麵印著的單位名稱證明了自己的想法——
「新燕京報」
「燕京日報」
「京華時報」
「鳳凰衛視」
「東南衛視」
……
甚至還能看到「CCTV」的字樣,一路停到了他昨天來過的四合院門口。
和昨天來時的“門庭冷落車馬稀”不同,今天四合院的門口已經圍滿了人,一看就都是記者,長槍短炮地從從宅門一直簇擁到了一進院。
幸好天氣已經涼快下來了,不然這麼多人非得熱死不可。
昨天在大廳裡負責布菜、換碟的服務員,現在都在一進院接待記者們,不僅擺了一地的塑料凳子,還給每個人沏了一杯菊花茶。
看到這盛大的場麵,陸金波內心的焦慮緩解了一些。
其中一個服務員看到了陸金波,連忙上前招呼道:“陸總好。張總特意交代了,如果您來了的話,先進去裡麵坐。”說著,就準備帶著陸金波從垂花門到二進院,也就是主院。
記者們也注意到了,大家都是跟文化線的記者,陸金波又是這幾年的風雲人物,所以一下就認出來了。
作為這些年最成功的出版商,陸金波出現在這裡顯然和他們不一樣,結合昨天收到的風聲,那隻剩下一個原因了……
記者們連忙抓住機會,抄起話筒、攝像機,就圍住了陸金波——
“陸總,請問您來這裡是為了張潮的新書嗎?”
“張潮不和馬悅然見麵,會對新書的銷售產生負麵影響嗎?”
“您是怎麼看待張潮的這個決定的?”
“陸總,您旗下的作家以叛逆著稱,請問張潮拒絕和馬悅然會麵,是您的建議嗎?”
前麵幾個問題還好,最後一個問題嚇了陸金波一跳,連忙打斷其他人的提問,解釋道:
“首先聲明一點,我與張潮是合作關係,他不是我‘旗下的作家’,他是我的……朋友,我很榮幸能在三年後,再次獲得出版他新書的機會。”
“其次,張潮與馬悅然先生是否見麵,何時見麵,這屬於他們兩者之間的私人事務,我既沒有權利乾涉,更沒有能力乾涉。”
“第三,新書這事才剛有個眉目,我隻是獲得了洽談出版合同的資格,具體的細節還需要進一步確定,所以這時候談‘銷售’,太早了一點。”
“最後,張潮作為我的……好朋友,他的任何決定我都支持!相信他拒絕與馬悅然先生見麵,是經過深思熟慮後的決定,不是一時衝動,更不是什麼‘叛逆’的舉動。”
一邊說著,一邊撥開人群,跟隨著服務員進到了四合院的內宅。
此刻院子裡已經擺滿了拍攝器材,攝像機、燈光、補光板、收音麥克風……一應俱全,最引人矚目的當然是每樣器材上麵大大的「CCTV」LOGO。
怪不得其他記者隻能乖乖地在門外等候,連大聲說話都不敢。
而張潮依然坐院子的石榴樹下,一身休閒打扮,坐在漁夫椅上,身前的小茶幾也依舊擺滿了水果、汽水和零食。
坐在他對麵的,是央視大名鼎鼎的記者、主持人白岩鬆。
與張潮的休閒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白岩鬆西裝革履、戴著一副精致的半框眼鏡,神情雖然是溫和微笑著,但又不失嚴謹、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