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老師,楊老師,你等等我!”《京華時報》的實習記者顧琳背著裝了相機、筆記本電腦、錄音筆、話筒零零碎碎一大堆東西的工作包,氣喘籲籲地跟在資深記者、同時也是她師傅的楊衛華身後,一拐一扭、氣喘籲籲地道。
楊衛華輕裝上陣,隻拎著一個三腳架,悠哉悠哉走在前方,步子不快,但步幅很大,加上他一米八十多的身高,顧琳根本趕不上,他嘴裡還不緊不慢地道:“誰讓你穿高跟鞋來著,我們跑新聞的,最重要的就是跑得快!”
顧琳實在受不了了,騰出一隻手來,一狠心把高跟鞋脫了下來,光著腳緊跑幾步,終於趕上了自己的師傅,有些小委屈地道:“人家想著……不能給您丟人嘛……”
楊衛華瞄了一眼顧琳的大紅唇、深眼線和粉撲撲的臉蛋,道:“你這是給同行看呢,還是給張潮看呢?”
顧琳心事被看穿,鬨了個大紅臉,過了一會兒才訥訥地道:“這不是我第一次采訪他嘛……”
楊衛華笑了,他知道自己這個徒弟是張潮的鐵杆粉絲,就連這次采訪也是反複央求了自己才答應帶上她,所以也不想打擊這個小姑娘,隻是淡淡地道:“我們首先是記者,這點你不能忘記。”
顧琳紅著臉連連點頭,又問道:“師父,你之前采訪過張潮?你覺得他好不好采啊?”
這下輪到楊衛華沉默了。他當然采訪過張潮,但沒有專訪過,屬於圍攻齊天大聖的十萬天兵天將之一,不過也對張潮接受采訪時的印象深刻。
思索了一會兒,楊衛華道:“大部分人印象裡,張潮麵對媒體要麼是牙尖嘴利,要麼刻薄惡毒,要麼油嘴滑舌……
但其實那都是他的策略,而不是本性。實際上隻要不懷著惡意去挑釁他,他比那些名流、明星好采訪的多,也不敷衍。”
顧琳眼裡冒著小星星,一臉“我的男神果然是人中龍鳳”的表情。
沒一會兒他們走進了全國最有名的開會場地——很多人不知道的是,這裡的大小會議廳其實都可以出租,新聞發布會、簽售會、演唱會,甚至婚禮都可以在這裡舉辦。
當然費用也比較貴,最便宜的也要5萬元,而且隻有“半天”。
陸金波原先計劃租的場地是燕京圖書大廈的會議中心,但是隨著張潮在國外的動靜越弄越大,他連著換了兩次場地,最後索性一次到位,找到了這裡。
這裡也許不是燕京最貴的活動場地,但絕對不會有人覺得排麵不夠。
當然這裡也不是想租就租,需要介紹信,最後還是作協方麵出麵協調,才在最後關頭緊急上車。
陸金波在自立山頭以後,最大的特點就是揮金如土,不管是給韓涵20%的版稅,還是給王碩1個字1美元的保底稿費,都是他營銷的一部分。
今天的《原鄉》發布會也是這樣——要辦,就辦出個盛況空前!
楊衛華和顧琳經過安檢後,根據禮儀小姐的指引,坐電梯上了三樓,來到了發布會的主場地:小禮堂。
陸金波雖然有些浮誇,但是還不至於瘋到去租萬人大禮堂,所以眼前這個700多個座位的小禮堂最合適不過。
這次的新書發布會,除了100多家國內外媒體外,就是通過「微博網」的粉絲抽獎活動,抽到了300多個張潮的讀者來現場參與對話與簽售。
所以楊衛華、顧琳進入小禮堂後,這裡麵已經濟濟一堂,熱鬨非凡了。
兩人擠到前排,找到了自己的媒體席位,迅速架起照相機,然後才有空看起這場新書發布會的現場布置——
小禮堂的主席台完全看不見傳統的條桌、紅桌布、講台、話筒的設置,而是在背景牆上張貼了一幅巨型噴繪幕布,以深褐色榕樹氣根為基底,氣根纏繞著泛黃的紙片、鏽跡斑斑的鐵盒、破損的日記本等物品。
幕布中央有一大片方形的凸起,用質感極強的暗紅色燈芯絨給蓋住了,想必就是一直秘而不宣的書名。
主席台兩側,則分彆是舊金山唐人街的造景,和頗具科幻色彩的層層迭迭的記憶幻境;始終有一個黑頭、白風衣的背影隱現其中。
主席台中央則被完全空出來,沒有擺放一桌一椅,倒是在前排密密插了幾排的稻子——當然是模型。不過特彆逼真,讓所有在場的人都恍然想起:
已經是秋天了,家鄉的稻子應該都收割完了吧?
顧琳有些興奮,也有些迷惘,問自己老師道:“不是聽說張潮的新書是科幻嗎?怎麼現場的布置這麼‘鄉土’?”
楊衛華也弄不清張潮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隻能道:“活動馬上開始了,等下就知道怎麼回事了。”
這時候現場觀眾席的燈光忽然暗了,主席台上特意布置的幾組射燈、氛圍燈打開了,以暖色調為主,混了些許光,給布置好的場地渲染了出了濃厚的“故鄉感”。
不用提醒,全場所有人的嘴巴都主動閉上了,幾百雙眼睛緊緊盯著台上。
不一會兒,一道追光燈的光束打在了主席台的右側——也就是上場的台口——一個黑黑的小腦袋往外探了一下,又很快縮了回去。
大家從現場的音響裡聽到了這樣的“爭吵”聲:
“人好多,好哈人,你先出!”
“你先出!剛剛又裝硬卵!”
“你是男的,你先出!”
“你是我姑姑,又比我大,你先出!”
“膽小鬼!”
“小鬼屎!”
“你在做朗樣嘛?”
“絲兒!”
“憨包!”
“好鬼火戳!逼款卵款!”
讀者、記者都懵了,說這些話的都是小孩子,有男有女,年紀最大的聽著也不過10幾歲的樣子,都帶著濃厚的鄉音,雖然裡麵不少詞聽不懂,但想來也不是什麼好話。
張潮這是搞哪出?
正莫名其妙之際,從台口又探出來一顆黑腦袋,隻是這次並沒有縮回去,而是在猶豫了一會兒以後,腦袋往前一拱,帶出個身子來。
追光燈打在她身上,大家才看清原來是一個稚氣未脫的少女,最多也就十三四歲。頭發黑黑的,紮成了兩根粗粗的辮子:臉盤則是健康的小麥色,嘴角也帶著笑,隻是有些不太自然。
少女顯然是第一次被這麼多人注視著,眼神中露出驚恐的神色,隨即往台口看了一眼,似乎得到了什麼鼓勵,漸漸鎮定下來。
她用不太標準的普通話介紹起自己來:“大家好,我叫梁細妹,來自貴州什雷村。是……是張潮哥哥讓我們來首都看一看的。”
說罷,就小心地往前挪了幾步,身後又“牽”出一個看起來隻有七八歲的小男孩——圓滾滾的腦袋、圓滾滾的眼睛,似乎有些驚魂未定——剛剛正是他第一個探出腦袋,又縮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