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不失繁榮的土地孕育著豐收,大地上錯落的城鎮中回蕩著喧鬨,然而如今,一切化為了往日的幻影。
佇立在城堡的塔樓上,狂風吹過瑪莫爾伯爵老邁的身軀,他凝重地望向遠方,直視那片黑暗之下正吞噬自己最後領土,要將一切拖入地獄的夢魘。
他未曾想自己會以這種形式,等來艾維烏特陛下的“軍隊”。
與奧蘭德人的戰爭讓他一半的土地落入北方人手中,本以為退守東南,艱難的時刻終會過去。
然而真正的天災接踵而至,無邊的屍海勢不可擋。
瑪莫爾家族也曾經曆過風雨,但從未像如今這般絕望。
回憶著忠心耿耿的將士們一個個倒下,統治北境邊陲數十年的老人,心中黯淡下來。
“.父親!既然已無力抵擋,我們走吧!率領剩餘的軍隊撤退,去南方,去西部!隻要還活著,家族總有一天能東山再起!”
滿臉沉痛的桑格坦男爵焦急地站在老父親身旁,不甘的大聲勸諫。
一眾最後的封臣騎士們也紛紛附和,他們的臉上寫滿了憂慮。
“伯爵大人,撤退吧,先祖們本來就來自南方,隻要有您在,我們就還有收複失地的希望。”
老伯爵緩緩轉過頭,看著眼前這些追隨他多年的封臣們,聲音略帶沙啞,失去了往日的威嚴,但透著一股不容置疑:
“所有人聽著”
他身後的騎士們立刻按劍單膝下跪,嘩啦啦的人群頓跪倒了一片。
“.從現在開始,我將伯爵頭銜,授予我的長子桑格坦,即日起他將是你們新的主人。
你們走吧。”
桑格坦低著頭,已人過中年的他,淚流滿麵,明白了父親最後的決定。
“.我已老朽,諸神不再眷顧,希望不在我身上,我不想一逃再逃。
腳下的土地是先祖發家的故地,我要留在這,以戰士的身份捍衛最後的尊嚴。”
瑪莫爾伯爵說完扶起兒子:“你也不年輕了,看來我這無能的老人早該死去,讓你來領導家族。
現在說這些也晚了,我已經和行屍走肉無異,可還活著的人,必須有人去帶領,走吧,桑格坦.希望將來你的子孫還有機會回到這片土地。”
說完,老伯爵轉身再次望向遠方天邊的陰雲,仿佛看到了即將到來的死亡,但眼神中充滿平靜。
老伯爵身後,桑格坦與家族騎士們雖滿心的不願,但明白,伯爵的決定不會再更改。
最後不到一千人的軍隊,撤離了屬於瑪莫爾家族的最後堡壘。
桑格坦策馬於郊野,忍不住回望身後蕭索寂寥的城堡。
他好似看到了父親立於城堡上滄桑的背影,象征著家族最後的結局。
踏入瑪莫爾郡西南僅剩的一片家族領土,軍隊與聚集在此的家族親眷以及無處可去的領民隊伍彙合。
騎士們圍坐在烹烤食物的篝火前,紛紛望向了他們的新君主。
“大人,我們接下來該去哪?”一名忠誠的老騎士問道。
這問題像一塊沉重的巨石,壓得眾人喘不過氣。
沒人會想繼續留在這,此地一片平原無險可守,亡靈大軍殺來隻是時間問題。
似乎隻有西邊奧蘭德人占領的瑪莫爾故地,以及尚不清楚情況的南邊巴爾迪姆郡,這兩個方向可去了。
桑格坦皺眉思索起來。
他想去投奔王國西部,那些尚且沒被亡靈蹂躪的大領主。
家族雖已失勢,可現今仍環繞身邊的精銳,無論是忠誠還是力量都經受住了與奧蘭德人和亡靈連番作戰的考驗,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自己帶著這支精銳,若效命於一位貴族,即使做為一支傭兵也能暫且安頓下來。
現在的問題是,該怎麼去?
北邊是橫貫大地的加拉克山脈。
東邊是亡靈屍海。
西邊是奧蘭德軍隊占領的家族故地,向奧蘭德人乞求,讓他們這支瑪莫爾家的殘兵通行嗎?
桑格坦不敢賭,也不想對奧蘭德人卑躬屈膝。
“走南邊吧,從瑪莫爾逃離的那幾個貴族,之前不是說,索博尼茨領的巴爾迪姆家族還在堅持嗎?
去那看看,如果東境還能通行,我們借道去烏薩托領東部山關,從王領去西部。”
“可是,之前聽東部的領主說,卡索殿下已經投降了奧蘭德人。”一名騎士猶豫的提醒道。
由於今年王國各地爆發的戰亂,瑪莫爾郡雖然對烏薩托發生的戰事消息所知甚少,但不久前,那些應邀來瑪莫爾伯爵軍中的東部領主,還是給他們帶來了王國中部的內戰風聞。
“那也好過經過奧蘭德人的土地,哪怕卡索被迫成了北方傀儡,我們一支山窮水儘的逃亡隊伍,他總歸不會為難我們”
桑格坦說著,皺眉道:“如果烏薩托走不通,我們就去山南領,通過阿伯勒的領地,無非是多繞些路,反正現在,誰是叛黨誰是王黨,對我們來說毫無意義。”
何止是毫無意義,想到那支強大的亡靈軍團中屬於艾維烏特國王的殘破旗號,桑格坦便不由得憤恨。
這一切的一切!
北方人的入侵!
亡靈天災的出現!
都是那老混蛋發動的東征導致的!
桑格坦內心怒火中燒,伯國的淪陷,奧蘭德人的仇占四成的話艾維烏特那老家夥的責任要有六成!
深呼吸,平複憤怒,桑格坦就此為眾人定下了隊伍的逃亡路線。
身旁一眾迷茫的騎士們並未出言反對,此刻孤立無援,他們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由於不知近在咫尺的亡靈大軍何時進軍,桑格坦不敢耽擱,次日便啟程離開了瑪莫爾郡。
一千將士拉扯著超過三千人的家眷與民夫隊伍,攜帶糧草和屬於瑪莫爾家族最後的財富,浩浩蕩蕩的向著未知出發。
遣的哨騎很快返回隊伍,彙報南邊的巴爾迪姆郡的確尚未淪陷。
這消息讓桑格坦看到了希望,命令眾人加快步伐。
次日黎明,他們抵達了巴爾迪姆郡的邊陲城鎮。
駐守此地的騎士,早早看到了這支隊伍,既沒有驚慌,也沒有怠慢,輕車熟路的帶人與之會麵。
騎士率先詢問來意,桑格坦隨即告知了北方的情況。
雖深感恥辱,但他仍不卑不亢的向巴爾迪姆家的騎士,提出借道通過領地的請求。
他願意支付通行費用,並揚言瑪莫爾家會記住對方今日提供的幫助。
騎士聽後,唇亡齒寒般感到心情沉重。
雖然前不久,幾位去而複返的東部貴族率兵從瑪莫爾南下逃回了巴爾迪姆,帶來了北方大郡全麵潰敗的噩耗,但一個屹立在北方邊境數百年的強大家族,這麼迅速便在亡靈的攻勢中煙消雲散,騎士仍感到震撼。
如今,猶如整個世界都被這場可怕的災難環繞,仿佛王國中就剩巴爾迪姆郡一地還有生機似得。
扔下著荒謬的幻覺,他望了望對方拖家帶口的隊伍,同情之餘,倒沒為難對方。
不過,騎士對這位新瑪莫爾伯爵,徹底舍棄奪回領地的希望,而選擇踏上逃亡之路感到疑惑。
他不禁禮貌的問道:“桑格坦大人,瑪莫爾郡遭逢的巨變,我深感遺憾,隻是大人為何選擇西行,而非加入東部聯軍與我們共抗亡靈災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