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叫的醫師肉眼可見的皮膚乾癟下去,皮肉凹陷出其下的骨骼。
而饑渴吸食鮮血的老騎士,身體也在同時變化,纏繞繃帶的胸膛傷口逐漸愈合,臉上多年的傷疤肉眼可見的消退,連皮膚都逐漸重返年輕般,變得緊繃平滑。
其他的醫師驚恐喊叫著逃到牆角。
眼睜睜目睹發生的劇變,哈維心中駭然的側身,右手橫揮魔杖,口呼咒言。
熾熱的紅芒頃刻從杖身纏繞著彙聚到頂端,向變異的巴爾夫男爵噴射出一團爆燃的元素之火。
滿口利齒的老騎士卻以不可思議的敏捷扔下手中的乾屍,魁梧高大的身軀如風般竄到了牆上。
射空的火焰打中醫師的乾屍嘭然炸響。
哈維剛控製魔焰脫離乾屍,令火焰重新追擊牆上的巴爾夫,就見對方一個飛身彈跳,五指延伸出的利爪,不到半秒就已經近在眼前。
年輕的術士大師背後生寒的打斷法術,抬起魔杖抵擋頭頂劈下的利爪。
然而依舊被那力量遠超生前的武勳騎士一掌拍得倒飛出去。
嘭咚!術士後背重重的撞在門上,大門被砸得四分五裂,墜入走廊的哈維在牆麵上狠狠撞了一下,才摔回地麵。
感到五臟六腑都發生了位移,渾身劇痛的哈維噴出一口鮮血,心裡叫苦。
他才區區五十歲而已,作為一個剛剛得到認可的高階術士,這大半輩子都在學院裡耗在了鑽研魔法上,根本沒學過近身搏鬥,麵對一個強悍的武勳騎士,在這麼近的狹小環境毫無準備的廝殺,哈維知道自己勝算極低。
耳邊接著傳來身形縱躍的風聲,哈維猛地抓起魔杖向前捅出。
(洛雷利特語)
“——喚風之名,退下!!”
術士口中奮力吼出的古老魔咒,帶著磅礴的魔力將撲來的巴爾夫男爵打回屋中。
不敢再和變異成吸血怪物的老騎士糾纏,哈維趁機畫出法印垂下杖刃,將成型的強化法術“風之靴”,施於足下。
身體微微浮起,術士點亮腰間的護靈聖燈,借著光芒轉身一個猛子紮進了走廊深處。
比起巴爾夫,他更心急的是隱蔽術式被破壞,自己是否已經被那股無比危險的血色魔力所感知。
像是怕什麼來什麼,踩在懸浮之風上奔逃的哈維突然駐足。
護靈聖燈的光芒,照亮前方似有似無的一抹鮮紅血霧。
沒有絲毫猶豫,他用最快速度踹開身旁的一扇大門,逃入其中。
闖進了豁然開朗的大廳,術士心中一喜,他記得這是堡壘的一間餐廳,而正對麵,便是朝向堡壘外的露天陽台!
可下一秒,周遭濃重的血腥之氣便鑽入了鼻腔。
護靈聖燈照亮了一張張桌上,宛如食物般被開膛破肚擺放的堪塔達爾將士屍身。
撕開的板甲,到處的斷肢,碎屍
“.奧蘭德人與堪塔達爾人為伍的.奧蘭德人”
耳邊響起一陣陣鬼魅般的重音竊語,哈維來不及驚愕這竟然說的是費魯語而非烏利亞語。
他敏銳的魔力感知,便察覺了看似無人的大廳中,無形中遊蕩的怨魂和吸血怪物。
“.背叛背叛”
聽到越來越近的怨毒之聲,術士猛的摘下提燈拚命注入魔力,照那位萊昂大師的秘法點亮聖燈的光芒震蕩。
爆發的陽光以哈維為中心猛然激蕩開來。
無數充滿怒氣的刺耳尖叫頃刻間響起,一具具陰影下的朦朧身形憤怒退散。
無法想象自己鑽進了多少吸血怪物的包圍當中,術士大師急呼魔咒,舞動杖矛,就要趁機召喚出更強大的攻擊魔法,掃蕩身邊的危險。
魔力的狂風彙聚,眼看著幾段咒言就要念誦到尾聲,突然,他在身側勾勒魔紋的杖矛尖刃,被一隻覆蓋鮮紅甲片的手掌握住。
魔杖宛如凝固在了其中,無論哈維如何死命爭搶,都紋絲不動。
“.安靜,巫師。”
低沉嘶啞的嗓音仿佛來自地獄,猩紅的高冠戰盔,猙獰的華麗鎧甲,一雙血色之瞳。
看著上一秒還不存在於眼前的猩紅身影,哈維渾身的血液,都被發自靈魂的恐懼所凝固。
哢嚓,好像捏碎枯枝,附魔精鋼鍛造的矛刃被那血甲騎士的手掌瞬間捏碎。
一股鮮血般的紅霧,頓時衝入了魔法術式那尚未成型的狂躁元素當中。
——轟隆!!!
劇烈的爆炸推動滾滾烈焰和衝擊,整個餐廳中的桌椅雜物與屍體都被吹飛起來,在火焰風暴中燒卻殆儘。
間隔廳堂的廊柱被炸成了飛濺的碎石。
一道漆黑的身影,被衝擊波高高掀出大廳,飛過堡壘露台從半空中墜落下來,啪嗒一聲摔在地上。
滿臉毛發都不見了蹤影,痛苦的哈維,雙手顫顫巍巍的伸出法袍的袖子,艱難的抬起了被燒焦的可怕麵容。
雙眼已瞎,眼皮和嘴唇消失,隻剩下了焦黑扭曲的創麵,宛如死人的術士,在恐懼中憑求生本能拚命向前爬行。
剛剛爬出一段,就聽到模模糊糊一連串腳步從前方傳來。
遭受重創與法術反噬的術士心生絕望。
而循著爆炸聲趕來的隊伍前方,高舉火把的阿澤瑞恩,從那依舊閃爍魔紋流光的術士袍甲,認出了模樣淒慘的魔法顧問:“.哈維大師!”
一隊隊渾身浴血的騎士接二連三的圍攏過去。
厄利弗伯爵快步穿過人群,上前撐劍低身,心驚的打量那原本年輕俊朗的北方術士,如今狼狽的慘狀。
哈維於無法目視的黑暗中,嚴重受損的聽覺,隱約察覺活人的聲音和護靈聖燈的魔力,絕望的心弦為之一鬆。
但隨即,他張開焦黑的無唇牙關,嗓音艱難的喊出難以咬字的警告聲音。
“.快.快跑!”
——轟隆!
呼嘯的巨響,從眾人的頭頂傳來。
一陣龍卷般的赤色血霧,淩空墜入廣場。
大片煙塵隨風濤席卷地麵。
荊棘花家族和堪塔達爾的騎士們立刻舉起兵刃,端著架勢結出陣型,警惕那突然降臨的鮮紅之霧。
旋動繚繞的紅霧逐漸露出猩紅的鎧甲身影。
一柄糾纏血光的不祥之刃散發著叫人渾身生寒的氣息,棕色長發在猩紅戰盔後如觸角般升騰。
血目掃過眼前的生者,道出嘶啞陰鬱的聲音:
“.你們無處可逃。”
費魯語?厄利弗驚愕的站起身來擰起眉頭,質問那能夠說話的不祥存在:“你到底是什麼怪物?”
怪物?咀嚼著這個詞彙,夏勒曼隻聽到腦海中數以十萬計的憎恨,密密麻麻的對自己咆哮。
頭盔下,蒼白的麵容抖動。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乾涸的笑聲,從失笑的低吟,漸漸變得高亢狂放,血甲的騎士抬起魔劍,渾身顫抖的放聲大笑。
笑聲甚至激起風浪,刺耳的聲波猶若實質般震蕩,像數不清的男人女人在同時悲鳴。
“眾神啊!.”騎士們本能的後退咒罵,強忍一陣陣衝擊大腦的頭疼耳鳴。
但他們無法在這滔天的狂笑中聽見自己的聲音。
意誌堅強的戰士咬牙堅持,但更多戰士則痛苦中掙紮著扔掉了頭盔,拚命想要捂住耳朵,絲絲鮮血從他們的口耳眼鼻中溢出。
非人的笑聲驟然收斂,血甲騎士緩緩放下劍刃。
無數仇恨噬咬著他的靈魂,渴望看到眼前阻擋複仇的幫凶遭受相同的折磨。
道道陰風聽從命令刮來,團團血霧圍繞著騎士們的陣型徘徊,似有似無的死亡回聲,縈繞在收縮陣型的將士們耳畔。
塔樓間,廊柱下,街頭窗前,一具具曼妙妖異的赤裸之身飄忽如鬼影。
血甲的身影歪歪腦袋,目光鎖定在,那被所有騎士拱衛著的奧蘭德將領身上。
一排排血霧墜入血甲騎士身旁,凝聚出一個個手持利劍的不死騎士。
轟!
從露台落下一道強壯的身影,赤足的雙腳幾乎壓碎了下方的地板。
滿口獠牙的巴爾夫,從手中兩具乾屍的身上拔出利爪,那雙饑渴滲人的血目,望向了曾經的主君。
厄利弗瞳孔微縮。
他依舊能認出麵目全非的老友。
狂怒自荊棘花之主的心中爆發。
“.不管你是什麼東西.你今晚都得為褻瀆我的騎士而付出代價!”
荊棘花伯爵的咆哮,就像宣告廝殺的號令。
騎士們戰吼滔天,伴隨那發起衝鋒的厄利弗,殺向了前方現身的亡靈大敵。
無數鋼靴踏在廣場的石板上隆隆作響,荊棘花騎士守衛在主君兩側,直撲前方的敵軍之首,羅恩騎士領著沙泰獅鷲團的戰士在左翼,其他堪塔達爾貴族們帶領士兵在右翼。
一整排詭異的亡靈騎士,在踏步的瞬間,便化作了一團血霧,滲入前方的戰陣之中。
刀光劍影,瞬間就有一片士兵在那詭異敵人的殺戮盛宴中血灑當場。
阿澤瑞恩端架長槍朝前方敵人的麵甲猛地刺出,卻隻穿過紅霧打在空氣當中。
血氣掠過身側,聽得冷風襲來,他當即擰身踏出貓旋,回身甩槍,打開了驟然出現在身後的利劍。
金鳴交響中,揮舞槍矛架開襲來的長劍,他抓住機會閃身一擊將槍尖刺入對方盔甲的間隙。
毫不意外,身披鎧甲的亡靈敵人無視了傷害,側身探手,舉劍便刺向阿澤瑞恩的頭盔麵甲。
不得不抬肩,硬靠著肩甲擋開劍刃,阿澤瑞恩彎腰發力將對方頂得傾斜。
“去死吧怪物!”一旁伺機而動的騎士侍從,當即掄起戰斧,狠狠砸在了亡靈騎士的的頭盔上,與主人合力將其打翻在地。
阿澤瑞恩進而死死槍抵地上的亡靈騎士,眼看著,侍從的戰斧就要將其戰首,卻感到手上一鬆,那怪物又化作了一團血霧。
斧刃砍在地上,震得侍從雙手發麻,阿澤瑞恩連忙轉身,靠上其背,以防那詭異的背刺梅開二度。
僅僅片刻之間,軍隊的戰鬥陣型便被迅捷的亡靈怪物們攪得混亂無章,時隱時現的血霧騎士穿梭無影,一個個從無形中掠過的女妖,將士兵們拖倒在地。
隻有陣型中央不斷爆發的聖燈之光,才能勉強驅散夢魘般的亡靈鬼影。
慘叫消磨著戰士們的意誌,不斷有人在血戰中倒下。
阿澤瑞恩看到危急的戰陣中,荊棘花家的武勳騎士們揮舞兵刃,簇擁著厄利弗大人,一步步的朝那巍然不動的血甲騎士突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