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從一大早開始,麵對好似有起床氣的小伊妮絲投來的危險目光,他就有些如坐針氈。
幾次想要暫避鋒芒,都被一左一右給按回了椅子。
“.萊昂大人,說讓你彆回來,你還真就一晚上都不回來,你不是有許多話要對我說的嗎?”
伊妮絲坐在一旁,抱手架腿的優雅姿勢,藏不住少女手指快速敲點臂彎的焦躁,眯眼的笑容裡,透出一股清晰可聞的怨氣。
說話間,餘光審視正淡然自若品茶的“自己”,她心裡升起道不明的濃濃不爽。
該說是同類相斥嗎,還是看不慣未來自己眼神中的得意,哪怕是麵對過去的奧莉薇婭小姐,她也從沒感到這樣悶氣。
有恃無恐端坐的伊妮絲女王抬眸,意味深長的笑道:“~李昂的確和我徹夜說了許多,許多許多.有什麼問題嗎?”
伊妮絲王女眉頭跳動,笑眯眯望向她話裡藏針:“能不要貿然插話嗎?我沒有‘自言自語’的習慣呢。”
伊妮絲女王放下茶杯,目光不似昨晚在丈夫麵前的溫柔,高高在上的對自己挑釁:“是嗎,那‘我’為何還不乖乖閉嘴?”
暫不論到底是平行時空,還是高利亞德所言的未來時空,挑明關係明確萊昂就是李昂的此刻,伊妮絲女王再不願對那三年前,傻乎乎險些錯失丈夫的自己有分毫退讓。
萊昂汗流浹背。
一邊是結發妻子,一邊是還沒成為妻子,才剛剛道明心意的妻子本人.
終於,使者快馬傳回的消息將他從這詭異的氣氛中拯救。
占領卡蘭塔的金獅女王接受了“談判”的請求。
見前來的阿加莎和特蕾婭等人領著一眾近衛前來,萊昂從座位上起身。
“給我備匹戰馬就好,你們不用去,我一人足矣。”
身旁的小伊妮絲當即拽住他的手,皺眉道:“去見她的決定就已經夠冒險了,怎麼能不帶護衛。”
萊昂搖頭:“一個人去能表明我的態度,增加我話語的可信度和誠意,何況,她剛剛正麵擊敗我,若是在我主動出使下不顧信義當眾扣下我,有那柄聖劍在,我帶多少近衛也沒用。
安心些,我相信奧莉薇婭還乾不出這種事。”
如今,言明自己和對方在另一個命運中的關係,對現在的金獅女王肯定已無意義。
但萊昂自覺自己仍有一份籌碼。
經曆和歲月的不同,人的確會變,可隻要奧莉薇婭真的還是奧莉薇婭。
比起對方此世,從未與自己萌生的情感,那份伴隨她成長的籌碼,顯然更具份量。
這籌碼,同樣也是他一定要從這命運中必須挽回的結果。
溫言寬慰了少女,萊昂回頭看向始終默不作聲的大伊妮絲。
得到對方那信賴的眼神,他微微頷首,走出大門跨上戰馬,縱韁而去。
一路揚鞭離開駐軍對峙的城鎮,萊昂策馬朝卡蘭塔的方向急奔,半途強令哨騎返程,接著一人一騎,獨自輕裝來到要塞雄偉的城牆下。
仰望那城頭飄揚的黑龍王旗。
身著紅袍重甲的騎士站滿了城垛,無數大弓勁弩更是遙遙相對,隻需一聲令下便可萬箭而至。
視線沒有看到奧莉薇婭的身影,萊昂勒住韁轡,揚聲高喝:
“——斬蛇者,利昂·莊森在此。
請金獅女王於城下一敘!”
肅穆的城牆上靜得可怕,無人出聲回應。
直到巨大的要塞正麵吊橋轟然放下。
那抹在秋風中戰袍搖曳,白與金相間的身影,在升起的閘門後顯現。
城門口灌入的氣湧令少女身後披風飛揚,鋼靴待起鏗鏘聲清脆的腳步,緩緩踱步而出。
遙望漠然走來的奧莉薇婭。
不知是否因為仍有餘傷,萊昂胸中一陣氣短.
無法和深愛之人相認的鬱結情緒化作一聲長歎。
翻身下馬,萊昂喚出岡格尼爾,調轉槍刃插在原地,徒步走去。
奧莉薇婭並未攜帶那柄征討南北的金色龍槍,亦沒有拔劍,她隻是頓足於殘刃斷旗遍布,血跡與焚屍硝煙未儘的戰場中。
“恢複得真快”少女的聲音好似沒有起伏。
綠寶石般剔透的碧眸宛如深湖,澄澈得仿佛既無向往,亦無憎惡,隻是一片平靜的冰原。
“我沒有殺死你,但不會有第二次,你不該這樣出現於我的麵前。”
“所以我才手無寸鐵的來見你。”
萊昂抬起雙手,沉聲試圖解釋來龍去脈。
虧他此前苦苦擔憂奧莉薇婭見不到自己的話,會有多著急。
然而按照高利亞德所說,眼前的金獅女王,就是自己的小獅子。
該說是慶幸嗎,至少眼下她沒有承受伊妮絲那段時間一樣失去自己行蹤的煎熬。
“我們不必繼續流血,說來你恐怕難以相信,我們”
“我們在另一個命運中,是相愛的夫婦,是嗎?”奧莉薇婭未待對方說完便開口。
萊昂原本想說彼此是朋友避免刺激對方的話語,一下子卡在喉嚨中,他愣在當場。
“斬蛇者,你今日前來想說的隻是這個嗎?”少女淡然的問道。
“你已經知道了?”萊昂愕然。
“等等,你怎麼知道的?什麼時候知道的?”
腦海中瞬間閃過種種可能,最終,定格在了高利亞德那張臉上。
那吟遊詩人也找過奧莉薇婭?
“這很重要嗎?”少女的鬢發,在沙場的風息中與環繞頸甲的金鬃一同搖曳,她緩緩合上眼眸。
“.那樣的命運,對我而言,隻是一場璀璨的幻夢。
知道也好,不知也好,我都不會盲目的駐足其中,與無數人的未來相比,你我的可能性.微不足道。”
再次睜眼,奧莉薇婭不再動搖分毫。
“我知道你的目的,斬蛇者,但我不會交出這柄劍,這樣的未來,即是我親手選擇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