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樊城外,荒塚孤墳依舊。
白日裡的蕭索,在夜幕籠罩下,徹底化作了能滲入骨髓的陰寒。
收服陳漁後,徐鋒並未急著回那官驛。
自有青鳥在那邊滴水不漏地應付周旋。
他的目光,投向了荒塚更深處。
那片更為廣袤,連當地人都諱莫如深的廢墟之地。
傳聞中,那裡是大楚王朝昔日的宮城遺址。
白日感知到的那股獨特煞氣。
陳漁口中,“陰兵過境”與大楚遺脈的模糊聯係。
再加上懷中那枚正散發著溫熱的大楚鎮國玉圭。
無數線索如同細密的蛛網,最終都指向了同一個深藏的謎團。
探尋真相的念頭一旦在心底滋生,便如野草般瘋長,再難抑製。
“陳漁。”徐鋒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天然的、不容置疑的氣勢。
“卑職在!”陳漁立刻挺直身軀,應聲肅立。
經曆過方才的心神劇震和徹底臣服,她望向徐鋒的眼神,隻剩下純粹的敬畏與絕對的服從。
“你對此地,可曾熟悉?”徐鋒問道,目光依舊望著那片黑暗的廢墟輪廓。
陳漁略作回憶,迅速整理措辭,恭敬答道:“回公子,卑職奉靖安王之命查探異象,確曾多次在外圍勘察過。”
“此地,正是前朝大楚舊都襄陽宮城的遺址所在。”
“據說當年毀於一場滔天戰火,之後便常有詭異之事發生,久而久之,便被當地人視為不祥之地。”
“尤其是深處,更是渺無人煙,傳聞地勢極其複雜,且盤踞著……某些不乾淨的東西。”
“很好。”徐鋒微微頷首,似乎對這個答案還算滿意。
他轉過身,看向陳漁和她身後的青州死士。
“挑幾個你絕對信得過的心腹。”
“隨我走一趟。”
“遵命!”陳漁沒有絲毫遲疑,更無半分詢問。
她立刻轉身,在那二十餘名氣息彪悍的青州死士中,點出了四名眼神最為銳利、氣息最為沉凝的漢子。
這四人,顯然是她真正的嫡係班底。
對於陳漁的命令,他們執行得乾脆利落,臉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
夜色濃稠如墨,連星月也隱匿了蹤跡。
一行六人,徐鋒負手走在最前。
陳漁落後半步,緊緊跟隨。
四名青州精銳死士則如同融入黑暗的影子,呈扇形護衛在兩側及後方,腳步輕盈,悄無聲息地潛入了那片廣袤無垠的廢墟深處。
越是深入,斷壁殘垣越多,齊人高的荒草也愈發茂密,幾乎要將前行的道路徹底吞沒。
空氣中彌漫的陰冷氣息,比之外圍濃鬱了何止數倍。
偶爾有夜風穿過那些殘破宮牆的豁口,發出嗚嗚咽咽的怪響,仿佛是無數沉寂了千百年的冤魂在黑暗中低泣。
那四名身經百戰的死士,此刻也不由自主地握緊了腰間的刀柄,眼神銳利地掃視著四周每一處可能的陰影,神色間充滿了警惕。
唯有徐鋒,依舊步履從容,神色淡然。
他仿佛完全沒有感受到那刺骨的陰寒,也沒有被這詭異的氣氛所影響。
他再次緩緩閉上了雙眼。
【萬物洞悉】的神通,如同無形的潮水,悄無聲息地鋪展開來,感知著這片古老土地下沉睡的脈動與印記。
此地的殘留氣息,確實與外圍古戰場截然不同。
更為純粹,更為古老,也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威嚴。
仿佛是昔日皇朝遺留下的最後烙印。
不知行了多久,當前方出現一片相對開闊的區域時,徐鋒停下了腳步。
這裡遍地都是碎石瓦礫,依稀能辨認出昔日宏偉宮殿的地基輪廓。
四周死一般的寂靜,唯有風聲在耳畔低語。
徐鋒緩緩從懷中,取出了那枚大楚鎮國玉圭。
玉圭入手依舊溫潤如初。
但在離開他懷抱,接觸到這片廢墟空氣的刹那,玉圭表麵似乎流轉過一絲極其微弱、肉眼幾乎無法捕捉的光華。
徐鋒深吸一口氣。
他並未刻意運轉什麼功法,隻是憑借著一種仿佛源自血脈深處、與生俱來的感應,將一絲極為精純的內力,緩緩注入了玉圭之中。
嗡……
一聲極其輕微,卻仿佛能穿透靈魂的震鳴,自玉圭內部響起。
它像是從千年的沉睡中,被喚醒了。
柔和的青色光芒,如同水波般從玉圭內部氤氳開來。
這光芒並不刺眼,反而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莊重與威嚴,瞬間驅散了周圍數丈之內的陰冷。
朦朧的青光流轉,將這片廢墟映照得如同仙境。
緊接著,那枚靜靜躺在他掌心的玉圭,開始微微震顫起來。
震顫的頻率越來越快,並且開始自主地緩緩轉動。
陳漁和那四名死士,早已屏住了呼吸,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他們瞪大了眼睛,緊張而又敬畏地注視著這堪稱神跡的一幕。
終於,玉圭停止了震顫與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