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二人,尤其是王初冬,在江南經營多年,人脈廣布,消息靈通。利用你們各自的渠道,暗中探訪江南道內,是否有與盧家素有嫌隙、或對其野心有所察覺、或對離陽皇室滲透江南不滿的勢力或個人!”
“無論是世家門閥、武林宗門,還是綠林草莽,隻要能用,皆可納入考量!”
“嘗試接觸,試探其立場,評估其價值,給我找出……可以利用的棋子,或者,暫時的盟友!”
一連串冰冷而精準的命令下達完畢。
他緩緩靠在冰冷的椅背上,閉上雙眼,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儘管命令已經發出,儘管他擁有【萬物洞悉】可以解析萬物,【破綻洞察】可以看穿弱點。
但麵對即將到來的江南風雨,他依然感到一種沉甸甸的壓力。
太遠了。
太安城與江南道,相隔何止千裡。
即便有影閣和寒蟬這兩大暗中利器,情報的傳遞、指令的下達、行動的執行,都需要寶貴的時間。
而時間,恰恰是他現在最缺的東西。
盧家的陰謀,究竟是什麼?
會在何時,以何種方式發動?
他開始在腦海中瘋狂推演各種可能性。
【萬物洞悉】的能力並非憑空創造,它需要有“物”可供洞悉。對於遠在千裡之外、尚未發生的陰謀,它的作用有限。
破局的關鍵,或許在於……先發製人?
但,如何在不暴露自身實力、不引起父親徐驍警覺、不打草驚蛇的情況下,精準地破壞盧家的計劃?
尤其,還是在千裡之外遙控指揮。
他現在能依靠的,隻有情報的精準度,時機的把握能力,以及麾下力量不折不扣的執行力。
魚幼薇(薑姒)的西楚遺民身份和暗藏的武力。
王初冬的江南人脈和過人智謀。
寒蟬無孔不入的情報滲透。
影閣冷酷高效的武力執行。
這些都是他手中可以動用的牌。
他想起了王初冬之前的分析。
那麼,江南盧家的這場聯姻,以及背後可能隱藏的陰謀,是否也與離陽朝廷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甚至……盧家本身,就是離陽皇室安插在江南腹地,用來對付北涼,乃至對付他徐鋒的,另一枚重要棋子?
若真是如此……
那這場針對大姐的危機,就不僅僅是盧家一個地方士族的貪婪或算計,而是離陽朝廷針對北涼、乃至直接針對他徐鋒的,又一輪精心策劃的攻勢!
他緩緩站起身,走到窗邊。
夜色已深,露出了一角慘白而冰冷的月亮,給濕漉漉的大地鋪上了一層清冷的銀輝。
空氣中依然彌漫著雨後的濕寒氣息,帶著一絲深入骨髓的料峭寒意。
伴讀居內,燈火搖曳。
徐鋒的身影,被拉長,映在窗紙上,依舊顯得那般瘦削而單薄,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
他深吸一口氣,感受著夜風帶來的寒意,那寒意似乎能讓他更加清醒。
“來人。”
他輕聲喚道,聲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病後沙啞,一如既往的虛弱無力。
門外,侍女玉奴應聲而入,腳步輕柔,姿態恭順:“公子,有何吩咐?”
徐鋒轉過身,臉上重新掛上了那副蒼白而帶著幾分慵懶倦怠的表情,隻是那雙深邃眼眸的底處,一抹冰冷刺骨的銳利,尚未完全褪去。
“夜深了,有些乏了。”他輕咳一聲,指了指桌上攤開的書卷,“這些……明日再看吧。”
玉奴上前,小心翼翼地收拾著書卷,目光不經意地滑過徐鋒蒼白的臉頰。
她總覺得,這位來自北涼的三公子,病是真的,那份虛弱也是真的。
但偶爾,他眼中一閃而逝的東西,卻絕不像一個久病纏身、隻能認命的質子該有的……
那是一種讓人心悸的……深沉。
徐鋒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卻毫不在意。
身邊的監視,永遠不會徹底消失,隻會以更隱蔽的方式存在。
他早已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