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愕然抬頭,對上李雲初驟然淩厲的目光。
“既已誤期,就該速將名單呈上,而非擅闖驚駕。”李雲初聲音不疾不徐,“宮規第三卷第七條,無故打擾主子用膳者,該當何罪?”
宮女麵如土色,連連磕頭“奴婢知錯!奴婢一時心急……”
“念在初犯,罰抄宮規十遍。”李雲初淡淡道,“下去吧,名單交給蘇嬤嬤過目即可。”
這一連串處置行雲流水,不僅那宮女呆若木雞,連李再榮和太後都露出驚訝神色。
“昭兒怎會如此熟悉宮務?”李再榮探究地看著她。
李雲初羞澀低頭“皇陵管事嬤嬤們都是宮裡出去的老人,兒臣常看她們這般處置。娘親說女子該懂些理家之道,便讓兒臣跟著學習。”
她眼中閃過一絲懷念,“後來祭祀繁忙時,兒臣也幫著處理過些瑣事。”
“哎喲,可教得真好!”太後拍案稱讚,“比淑妃教出來的五丫頭強多了!那丫頭整日咋咋呼呼,哪有半點公主樣子。”
李再榮若有所思地打量著李雲初“既然昭兒有此才能,不如協助太後管理六宮?下月的春日宴也交由你主辦如何?”
李雲初手中的筷子“不小心”掉在桌上,她慌忙起身“兒臣……兒臣恐怕難以勝任……”
“哀家看極好!”太後眉開眼笑,“你早晚要嫁人,現在學學理家正合適!”
“那……兒臣便試一試。”李雲初咬著下唇,一副忐忑又堅定的模樣,“定不負父皇與皇祖母期望。”
李再榮滿意地點頭,又賞了幾匹雲錦給她做衣裳。
李雲初感恩戴德地謝恩,垂下的眼眸中卻閃過一絲冷光。
——
宮道上的落葉被宮人們清掃得乾乾淨淨,露出青石板上斑駁的紋路。
李雲初踩著這些蜿蜒如蛇的紋路前行,忽然覺得它們像極了後宮錯綜複雜的關係網。
“殿下!”玲瓏緊跟在後,忍不住壓低聲音問道,“奴婢不明白,陛下為何不將宮權交給榮妃或嫻妃,反而讓您……”
“你覺得我父皇是臨時起意?”李雲初輕笑一聲,“他可是走一步看十步的人。”
玲瓏困惑地眨眼。
李雲初放慢腳步,聲音輕得隻有玲瓏能聽見“後宮的寵愛從來不是兒女情長。父皇給淑妃協理六宮之權,是因為那時需要柳家的支持。”
一片枯葉被風卷到李雲初腳邊,她抬腳碾碎“如今國舅爺管著的西糧倉出了那麼大紕漏,父皇還會重用柳家人嗎?”
玲瓏恍然大悟“所以陛下要收權……”
“榮妃父親掌兵部,嫻妃兄長是戶部侍郎。”李雲初冷笑,“這兩家勢力相當,父皇還沒決定扶持哪一邊呢。”
遠處幾個宮女經過,李雲初立刻換上溫婉笑容,待她們走遠才繼續道“王之術,在於平衡。寵愛哪個妃子,就意味著要提拔哪家勢力。如今世家勢力過大,父皇早就想找機會收回世家的勢力……”
她突然停下,指向道旁一株梅樹“你看上麵那個鳥窩。”
玲瓏順著望去,隻見鳥窩壓彎的枝椏,搖搖欲墜。
“權力太重,枝乾就會斷。”李雲初意味深長地說,“父皇需要一個既不會威脅皇權,又能暫時穩住局麵的人。”
她撫了撫衣袖,“本宮這個無母族支持的落魄公主,再合適不過。”
玲瓏眼中閃過欽佩“公主就像……一顆活棋?”
“不錯!”李雲初滿意地點頭,“一顆能幫父皇盤活整局棋的活子。”
轉過一道宮牆,慈寧宮的飛簷已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