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燕國,慕容氏如燎原之火般崛起。
345年十月,慕容恪奉王命再伐高句麗,一舉攻克南蘇,高句麗自此畏懼,不敢再犯燕境。次年正月,慕容恪親率大軍,以雷霆之勢攻克扶餘,俘獲扶餘國王玄及部落五萬餘人凱旋。
鄴宮皇家寺院,石遵眉頭緊鎖,憂心忡忡地對崔安安道:“未曾想慕容恪竟如此驍勇善戰,假以時日,恐成趙國心腹大患。”
崔安安指尖摩挲著檀香,出言寬慰:“趙國北地有阿閔鎮守,慕容恪與之交鋒,勝負尚未可知。”
可眼底的憂慮卻藏不住,那個曾在她危難中援手的慕容恪,若真與石閔兵戎相見,這將是她最不願麵對的局麵。
彼時燕國國力蒸蒸日上,而趙國國君石虎卻耽於享樂,大興土木。
他征調鄴城周圍各郡百姓數十萬人,日夜趕工,修建占地廣袤的華林苑。苑囿綿延數十裡,引璋河水入園,彙成浩渺大池。石虎在華林苑大宴諸子妃嬪、王公大臣,觥籌交錯間儘顯奢靡風光,而趙國境內百姓生活困苦不堪,民不聊生。
石遵望著城外流民,滿心憂慮:“長此以往,隻怕會失了民心。”
崔安安笑著安撫:“大不了我們棄了這浮華,做對平凡百姓。”
石遵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那笑容裡,滿是對這天真話語的無奈與寵溺。
347年,趙王石虎命太子宣率十餘萬士卒,前往趙國各地祈福巡遊。
臨行前,太子宣晃著酒杯,戲謔地看著崔安安:“妹子,天子旌旗開道,這等風光,你不想見識見識?”
崔安安斟滿酒,婉拒道:“二哥不是不知,妹妹向來不喜熱鬨。”
太子宣端起酒杯,調侃:“你瞧瞧這後院中,想隨我一同風光的女人多了去了。”
崔安安湊近他耳畔,悄聲道:“妹妹無福,還得在鄴城替二哥監視秦公韜的舉動呢。”
太子宣聞言,挑眉大笑:“有腦子的女人,我喜歡!”
太子宣巡遊途中,駕乘華麗大輅,頭頂羽葆華蓋,旌旗蔽日,金鼓齊鳴,場麵盛大。
他一路肆意遊獵行樂,致使士卒饑寒交迫,死者萬餘人,所過三州十五郡,物資儲備被消耗殆儘。
如此荒誕行徑,崔安安十分擔憂,因為此刻石虎給了秦公韜同樣的待遇,令其率領十餘萬大軍從並州出發,巡遊秦、晉兩地。
趙王石虎登上陵霄觀,誌得意滿地笑道:“我家父子如是,自非天崩地陷,當複何愁,但抱子弄孫日為樂耳!”
此時深居後宮、向來不過問前朝政事的劉昭儀,內心卻無法平靜。
石世十歲生辰那日,她望著幼子天真爛漫的笑顏,嘴角勾起一抹陰鷙笑意。
太子宣與秦公韜的明爭暗鬥她早看在眼裡,更摸透了石虎最恨手足相殘的脾性,劉昭儀的籌謀如同蛛網,在暗處徐徐展開。
當夜,她在燭火搖曳中展開素絹,寫下密令交於心腹張豺,字跡淩厲如刀:“務必讓那對冤家鬥得不死不休!”
宮廷內外暗流湧動。
朝堂上,張豺帶著黨羽大肆吹捧秦公韜的治世之才;後宮裡,關於太子宣荒淫無度、私通內宮的消息不脛而走。
這些精心編織的流言如同無形的絲線,漸漸纏住石虎敏感的神經。
終於有一日,暴怒的石虎將奏章狠狠砸在地上,震得地磚縫隙裡的金線都微微發顫:“悔不立石韜!”
這聲咆哮如同驚雷,瞬間在宮廷炸開。
消息傳到太子宣耳中時,他正握著酒盞的手驟然收緊,猛地起身掀翻案幾,青玉盞碎裂的脆響、竹簡散落的嘩啦聲混作一團,價值連城的古董字畫散落在地,被他狠狠踩在腳下:“石韜!老子總有一天要剝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而秦公韜府中卻是另一番光景。
他慵懶地斜倚在沉香木榻上,把玩著新得的翡翠扳指,聽著幕僚阿諛奉承,突然放聲大笑:“父王終於看清那草包太子的真麵目!這儲君之位,本公勢在必得!”
話音未落,便命人開壇西域進貢的葡萄酒,觥籌交錯間,笑聲越發張狂。
劉昭儀坐在鏡前,任由宮女為她簪上九鳳銜珠釵,鏡中倒映的麵容美豔動人,眼底卻翻湧著毒蛇般的狠厲——十年蟄伏,這場能讓石虎王朝眾叛親離、子孫相殘、分崩離析的契機,終於拉開了帷幕。
崔安安立在雕花木窗前,望著西宮方向翻湧的烏雲,心中不安——不僅僅是為太子宣,更是為石閔,若有一朝一日秦公登基為王,以其與石閔的宿怨,石閔便再無出頭之日。
暮色初臨,她跪在鄴宮寺蒲團上,額角抵著冰涼的青磚:“大師慈悲!求您救救太子!”
話音未落,殿內氣氛凝重,佛圖澄緩緩抬起頭,凝視著崔安安,語氣低沉而嚴肅:“後宮女子不可乾政,此乃自古以來的規矩。”
崔安安身子一顫,卻沒有絲毫退縮,言辭懇切道:“大師傅,信徒不求江山社稷,隻求二哥平安。自古廢太子難得善終,二哥若失儲位,便是九死一生。”話音未落,她毫不猶豫地伏身叩首,一下、兩下、三下,額頭重重撞擊地麵,發出沉悶的聲響,鮮血順著額頭緩緩流下,染紅了身下的青磚,“信徒願折壽,隻求大師傅,救我二哥一命!”
佛圖澄手中念珠突然斷裂,木珠骨碌碌滾過崔安安腳邊,老和尚渾濁的眼珠轉了轉,長歎一聲:“癡兒,這因果……”
門外,太子宣屏氣凝神,崔安安字字泣血的懇求如重錘,一下下砸在他心頭,他從未想過,在這充滿算計與背叛的宮廷裡,竟有人願為他折壽相求。
那些平日裡的調笑戲謔,此刻化作心底從未有過的悸動與疼惜,這份突如其來的情愫,讓這個往日飛揚跋扈的儲君竟有些手足無措,他一言不發地默默轉身離去。
好在趙王石虎對國師佛圖澄極為信任,在佛圖澄的勸說下,易儲風波暫時平息。
代嫸正小心翼翼擦拭崔安安額角的血痂時,太子宣突然到訪。
他目光死死盯著崔安安那滲血的額頭,關切地問道:“妹子的額這是怎了?”
崔安安淡然一笑:“無事,今日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
太子宣眉頭微蹙,突然抬手探向她的額頭。
崔安安本能地後退半步,卻被他一把摟入懷中:“想要什麼?”
她抬眼撞進他滿是疼惜的眼眸裡,那雙平日裡總是帶著戲謔的眼睛,此刻竟盛滿了溫柔。
她輕聲開口,嘴角勾起一抹清淺笑意:“太子登基為王。”
“你當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