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年來,國公府最出名的事情有三件——
其一,十七年前,老君山抱樸觀被稱作[地仙]的道師抱樸真人,遣鶴送信,將八小姐靳與溪收入座下為徒;
其二,九年前,嫡長子靳遇安娶大公主為妻,成為當朝大附馬;
其三,國公府每年八月都會召開‘懸壺會’,廣招天下有真才實學的醫者,大宴七天、暢聊醫術。表麵是為了大啟醫學昌盛促進交流,但真正的目的,其實是為了醫治得了奇症的九公子。
這一代國公靳千裡,存在感非常低,幾乎沒什麼傳言。不過,這位國公爺極其偏愛九兒子靳九思,乃是白帝城人儘皆知的事情。可惜,這位含著金湯勺出生的貴公子,生來便得了不治之症。
“聽說,那靳九公子長得比小娘子還好看,隻是每年一到八月就渾身冒血瘡,嚇人得很。”
元成將自己在茶館裡聽來的,繪聲繪色地說了一遍。
八卦的男孩,記性都不會太差。
‘怪不得那個醫學招待會要在八月辦,特定時間段發病,肯定有特殊誘因’
齊逸心底思忖,轉而問道:“那趙家是做什麼的?”
“趙家是做藥材生意的,家境相當殷實,但還算不上高門大戶。”萬山虎說道:“元成的妹子是趙老夫人的帖身丫鬟,元成時常去趙府看望妹子,見過那位四小姐幾麵。”
元成點頭接道:“趙四小姐閨名趙玉柔,年芳十七,長相清麗,性格也很好。四小姐的母親原是趙家藥圃的種藥女,趙老爺醉酒後將四小姐母親給那啥了。”
萬山虎無語道:“你小子怎麼儘瞎傳些小道消息。”
“咋瞎傳,這都是真事兒,趙府上上下下誰不知道。”元成不服道:“四小姐母親前幾年染病死了,那老家夥簡直不當人,對四小姐半點不上心,由著其它幾房的太太小姐們欺辱打罵她。”
“對了,聽我妹說,老家夥原本打算將玉柔小姐許配給布政司僉事的兒子。誰成想,婚事還沒談成,國公府遣了媒人上門。得知趙老爺應了這門婚事後,玉柔小姐求了不知多少回,可那老東西巴不得攀上國公府這棵大樹。”
“居然還是國公府上門提的親?”沉吟兩息後,齊逸深感怪異,眉頭微蹙道:“以國公府的地位,怎麼會看上趙家這種實力一般的商賈?而且,那趙老爺還風評不佳。”
“不是說了嘛,那靳九公子身染惡疾,據說性格也古怪得很。”元成想了想,又補充道:“而且,媒人七月中旬提的親,月底便要成婚。坊間都在傳,國公爺這麼急,肯定是九公子快不行了,想娶個媳婦衝衝喜。”
“你就想吧,哪家門當戶對的千金大小姐,願意嫁給一個快死了的病殃子呀。搞不好,喜事沒辦成就當了望門寡。”
衝喜,這就很合理了。
“麵快煮好了,你們幾個臭東西,趕緊滾去衝乾淨了來吃。”
兩鬢斑白、身形略顯清瘦的四爺,捏著鼻子在門外吆喝道,打斷了眾人的談話。
十具屍體大多腐爛得不像樣了,徒手扛回義莊的話,怕是半路就得熏暈過去。齊逸提議,先將趙四小姐的頭顱帶回,再用推車去運。
自打得了紫氣之後,萬山虎和元成對他的話幾乎言聽計從。二人更是將那隻粉色包袱,交給了齊逸。
齊逸將銀票一分為二,萬、元二人和義莊眾人各一半。
看著六百八十兩銀票,四爺一張老臉笑得都快皺成菊花了,屁顛顛地跑去廚房給四人煮了一大鍋麵。
...................
用皂角和一種灰泥一搓,冷水一衝,被屍臭熏入味兒的四人,登時神清氣爽。
“洗乾淨了,還挺貴氣!”
粗布麻衣也難掩脫塵氣質的半老婦人,眉目慈和地看著齊逸,眼中夾雜著一絲憐愛。
“多謝老夫人贈衣。”
齊逸摸了摸身上的衣服,隱約還能聞到陽光曬過的乾燥氣味。
“我名溫秀,你可以喚我五奶奶。”
齊逸回憶著電視劇裡的場景,抬起雙手揖了個禮:“是,五奶奶。”
溫秀笑著點點頭,領著眾人來到離停屍房三十多米外的一片矮房。
此處是幾位老人的住所,簡樸整潔。屋外種著一圈不知名的植物,散發出幽幽清香,將煙熏火燎的香燭氣屏閉於外。
齊逸大口嗦麵,摻了水的雞湯,連蔥花都沒有,味道意外的不錯,大概是真餓了。吃著吃著,他就發現麵裡頭夾著幾塊雞肉,萬山虎和元成的碗裡連根肉絲都見不著。
齊逸略感奇怪,一抬眼便發現那位五奶奶暗戳戳搖了搖頭,並眨了下眼。這俏皮的動作,竟是絲毫不違合。
‘可愛的小老太太’齊逸心底暗道。
吃飽喝足,萬山虎、元成和早九推著三輛平板車往南郊野林去運屍。
四爺不知道跑哪去了,齊逸自覺地洗了碗筷。回到停屍房,便見五奶奶正在為趙玉柔清理頭顱。
拂麵梳發、擦洗一淨後,五奶奶打開一隻小小的瓷瓶,用指腹沾了少許雪白色的霜狀物,抹在趙玉柔的麵容上。
隻見,原本青灰色的皮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白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