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八十多歲的老爺子正坐在藤椅上,手中拿著一把蒲扇。
蒲扇輕搖,藤椅微晃。
方敬遠穿著微微透色的老頭衫,眼睛似睜非睜,撇著嘴角側眼看著羅旭。
“嘿,爺爺您可以啊,我媽總說我是狗鼻子,您這比我還狗呢!”
羅旭嘿嘿笑道。
“狗嘴吐不出象牙,魚放桌上,人給我滾!”
方敬遠說話間,表情平淡,依舊搖著蒲扇。
羅旭聽得出,他沒生氣,索性咧嘴笑了笑,走了過去。
“不帶您這樣的,昨兒剛給您拎了兩個藍瓶43°,這就翻臉了?”
老爺子若有所思:“有這事兒?”
羅旭翻了個白眼,指著屋裡桌麵上的酒瓶。
“還在那擺著呢,您不帶玩兒賴的啊!”
正說著,羅旭注意到那桌上擺著一個小木架。
木架顏色紫紅,上雕祥雲、回紋,十分精美。
“喲喲喲,爺爺,您這是從哪又拿出了這麼件寶貝?”
見羅旭馬上走過去拿起那個木架看起來,方敬遠笑了笑,沒說什麼。
“小葉紫檀老料,雕工簡單、利落,刀痕明顯,爺爺,這玩意兒到明代啦!”
方敬遠聞言笑道:“小王八羔子,還真有一眼。”
“嘿,您教得好!”
羅旭咧嘴一笑,眼睛卻沒離開木架。
方敬遠搖著扇子道:“剛聽你們院兒裡吵吵呼呼的,你那個冷血二姨又來了?”
“嗯?”
聽到這話,羅旭心裡咯噔一下。
兩年前,羅旭還上高中的時候,大哥因為打架被關了進去。
以前老大每月往家交錢,結果這一出事,韓蓉不但要給對方賠償,每月去探視還得給兒子“上錢”。
這也讓本就拮據的家,更雪上加霜了。
拿出家裡所有的錢也不夠,韓蓉就想著,以前羅旭爸在的時候,沒少幫自己的二妹,便去找他們借。
前前後後借了三萬塊,可冷嘲熱諷也沒少聽。
有時候羅旭聽不慣就頂兩句,二姨便直接說:“喲!有脾氣?那還錢啊!”
這句話便讓羅家人無言以對。
後來因為交不起學費,羅旭就索性不念了。
當時韓蓉因為這事還打了羅旭一頓,可事已至此,她也隻能埋怨自己命苦,最後抱著兒子打哭了一通。
後來羅旭二姐去廠裡工作,羅旭也在皮帽胡同口的飯館兒打雜,這才讓家裡的壓力稍稍緩解。
這陣子二姨隔三差五就來家裡要賬,說的話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想到這,羅旭雙拳攥了起來:“肯定又跟我媽說難聽的話了!”
“白眼兒狼!”
方敬遠使勁攥著蒲扇,說出三個字。
“誰說不是呢,我爸當年就不該幫他們,讓他們一家凍死!”
羅旭憤憤地說道。
“混賬話!”
方敬遠怒其不爭道:“當年你爹幫他們,那是麵兒,現在他們不講麵兒,那叫狗,你和狗比?”
“得,您說得在理兒,反正不是您家的事!”羅旭撇嘴道。
“小兔崽子,說什麼屁話呢!”
方敬遠側眼瞪了過去,不過很快,目光又緩和了一些。
“孫子,你伺候爺爺多少年了?”
“啊?”
羅旭撓了撓頭:“打我七八歲,就幫您拾掇屋子,給您送飯了,我今年十八,少說十年!”
方敬遠緩緩點頭:“咱爺們都處十年了啊,你去把我枕頭底下那本書拿來。”
“書?”
羅旭愣了一下,旋即走到床邊,掀開瓷枕,隻見下麵放著一本泛黃的書。
“喲!爺爺,這書路份不低,以前沒見過啊!”
方敬遠笑了笑:“你???”
“得嘞!”
羅旭咧嘴一笑,既然老爺子開口了,不看白不看啊。
不過當他翻開書,隻見裡麵都是一些怪異的滿族字體。
“滿文的啊?”
剛說完,他便覺腦袋突然有些暈暈的感覺。
好像……一件件寶貝從眼前閃過。
瓷器、銅器、字畫、錢幣……數不勝數。
他越發覺得頭暈,不知不覺眼前一黑,整個人倒在了地上。
而院子裡的方敬遠看到這一幕,則露出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容。
他閉著眼靠在藤椅上,蒲扇依舊微微搖動。
“王八羔子,這算是你伺候爺的報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