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青岩愣住了。
不是因為寡婦獅子大張口,而是這個女人嘴裡說出的數字隻比自己預想的高了那麼一點點而已。
而且省去了中間人的好處費,還少了將近一千塊錢。
孟月仙報出這個數字,自然是因為上輩子聽說了小叔子賣地的價格。
他交到自己手上的是兩百塊錢,從旁人嘴裡聽到的是他得了兩千塊錢,還入股了金礦,日進鬥金。
八十年代扛木頭的力工辛辛苦苦一個月工資才三十塊錢。
而她還在為老三顧南七百塊錢的救命錢搭上了全家的性命,她怎能不恨呢?
她恨不得挖出他們老顧家的心肝來,看看是不是黑色。
盧青岩本就是南方人,哪可能像北方人一樣,懶得討價還價直接答應,有來有往地開始談生意做買賣。
“這個,你們北方的山也沒什麼價值,值不了這麼多錢。”
“我知道有金礦。”
盧青岩的眉毛抖了抖,努力掩飾自己的驚訝,“我怎麼不知道?”
孟月仙一臉認真,“昨天我小叔子帶了兩個人跟我談,說是我的地能挖出金子來,給我兩千塊錢,我都沒賣,誰知道我那小叔子得了多少好處,我這孤兒寡母就指著這一點錢過日子呢,多得一百是一百,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盧青岩徹底繃不住了。
還想著北方人實在,結果不光接了自己的活,還夥同彆家挖自己的牆角。
那可是自己花錢請人來到這窮鄉僻壤勘探,還花了六百多塊錢。
他有些氣急敗壞,失了分寸。
“兩千五就兩千五!”
孟月仙輕勾唇角,沒有被對麵的南方男人發覺,“我變卦了,我要三千!”
突然變卦的女人讓他氣急敗壞。
“說好了你又變,生意可不是這麼做的。”
帶著圍巾的女人低下頭,手裡攪著衣角,發出悶悶的聲音。
“靠山屯待不下去了,我兒子考上大學了,全家跟著去算了,我一個農村婦女,大字不識一個,又是個寡婦……”
隨著孟月仙的音調越來越低,盧青岩這才打量起眼前的女人。
雖然她皮膚有些黑,可五官卻是驚豔,鵝蛋臉,一雙大眼睛依然清澈見底,不像是四十多歲的女人,身材也不像尋常的婦女嫁了人就發胖,還是苗條又緊致,要不是風吹日曬,估計看著更年輕一些。
他有些喉頭乾澀,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
孟月仙眼眸帶淚,歎了口氣。
“算了,我再問問那兩個人,說實話,我相不中那兩個人,一看就不是實在人,我信不著,不像大哥你,看著就投緣麵善,是個心軟乎的人。”
盧青岩突然心頭一熱。
本來這個礦開采出來,能掙幾萬十幾萬都是少的。
這麼一個寡婦靠不上男人,一個人怪可憐的,她也隻多要了五百塊錢。
五百塊錢能乾啥?
可她沒了男人又沒了一塊地,一座挖出金子的地。
“那咱們簽合同。”盧青岩聲音堅定,男人味十足。
孟月仙笑了,笑得燦爛,像是山間的達達香開了。
粉嘟嘟的,格外嬌豔。
她不想這樣,可那是五百塊錢。
五百塊錢能買五百斤大豆油,可以買四百斤大米,可以買全家老小去深市的火車票,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還得租房子,吃喝拉撒,哪一樣都得用錢。
上輩子的她隻會低著頭,咬牙受苦受累讓五個孩子跟自己死的死,坐牢的坐牢,瘋得瘋,逃得逃。
這輩子她不想再那樣活了。
憑啥她一家就得吃苦遭罪?
憑啥?
她不再相信善良隱忍就是做人的道理。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
她也要自己的孩子做人上人,過人過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