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鏡啞口無言,其言下之意,倒是說伽藍寺煙火鼎盛,是顯得沽名釣譽了。
玄鏡知曉陸吾怨念之所起,然而當下修真之風蔚然,摘星原漸顯資材匱乏之態,遺荒之野被喻為修真者寶庫,勢必難以閉境自守。
兩相恩怨糾葛已深,但玄鏡不是來辨說是非的,慈眉一軒,再勸道:“帝俊一係天數已終,羲爻不思安分守己,執意相侵。施主劃疆而治,與摘星原份屬近鄰,理應共討外患。而今反其道而行,決勝之際則禍在旦夕之間,施主雄韜偉略,還望三思。”
陸吾微微一愣,未領會其意,玄鏡續道:“羲爻若勝,則坐實了施主黨豺為虐之名。常言道天無二日民無二主,除非屈身納降,否則以此人梟雄,豈容施主安居一側?反之若羲爻敗回舊地,施主屆時將如何自處?親友罹難,更兼遺荒之野靈材誘惑,普天修士豈能善罷甘休?”
陸吾沉思有傾,緩緩道:“陸某許諾於人,不容言而無信!”
玄鏡道:“洛音珠歸於神女,是天祚之數。羲爻的離間計,施主不可不察,何苦淪為盤間棋子任人擺弄?”繼而又施展密語術補充道:“彼時故友,求之即可,想橫強硬奪隻怕神女不悅。”
陸吾默然,環顧左右,見夜棲、欽原諸人一副唯其馬首是瞻的模樣,一時委決不下。
玄鏡心中暗喜,故作從容道:“枕戈城現布下三道防禦法陣,老僧忌憚施主之能,置金輪離相陣居中守護,即便詭譎善變的巫彭聯合來戰,施主又有幾分勝算?”
陸吾巨瞳一縮,寒聲道:“金輪離相陣,和尚好闊綽的手筆!”
“施主彈指即可焚山填海,老僧不敢不敬。”玄鏡合什道,”此番出兵,對摘星原已形成牽製,也算履行了羲爻之約,且靜候一段時日,待滄海對決之後再做計較,如何?”
陸吾權衡利弊,決定暫時按兵不動,遂道:“素聞大師佛法無邊,殊不知還能吐字如蘭,辯才無礙,倒是難得!”
其巨掌一揮,指令獸群前軍變後軍,徐徐朝林中退去。
臨走之際,陸吾回首道:“巫彭已臨陣前,其素來不喜歡被人非議,和尚往後還需慎言,好自為之。”言迄身化黑風,引領眾精銳滾滾而去。
陸吾走得如此乾脆,出乎所料。群修目睹玄鏡談笑風生,未戰即屏退雄兵,人人折服。
蕭燭遠喜不自勝,囑咐眾修士恪守崗位,謹防陸吾去而複來,隨後由夫人月華陪同,邀玄鏡、玄虛入府密議對策。
玄鏡臉色凝重,無心言語。直等蕭燭遠直言相問,才宣聲佛號道:“巫彭是陸吾麾下第一猛將,殺伐果斷,一身巫術幽玄難測,不宜對付。”
巫彭之名仿佛蘊足了邪意,令人聽之不寒而栗。其爪牙無數,藏身於遺荒之野未知之地,以毒養身延命,是溝通神人、抗拒死亡的巫醫。
陸吾以友相待,換來巫彭死心塌地的效忠,被外人視為陸吾最舉足輕重,且絕不輕用的大殺器。
玄虛和尚外貌俊逸不凡,聲音更是清澈澄淨,宛如誦經,他疑惑道:“對壘之軍是敵非友,陸吾臨走賣這個人情,未必真含善意。”
玄鏡道:“巫術固然神妙,但潛心細查,終歸有一跡可尋,陸吾出言道破,估計想給枕戈城施加顧慮,令我等不敢馳援滄海。”
玄虛合什道:“阿彌陀佛,開明獸一直襟懷坦蕩,天性進善懲奸,誰知今日竟反目成為大敵。”
月華默坐椅中,有感而發道:“其曾視夢引為莫逆,但稍有不從即辣手除之,足見骨子裡是個冷酷無情之徒。”
玄鏡、玄虛聞言愕然,異口同聲道:“女施主知道夢引?”
月華幡然驚醒,訕訕道:“月餘前拙夫收到傳訊,說陸吾圖謀不軌,此後細述其事,妾身方知此人。”
玄虛眼神微閃,隨即緘默不語,玄鏡道:“原來如此。”繼而又輕描淡寫道:“夢引深居不出,知曉者聊聊無幾,傳訊者莫非是那位身懷仙珠的同塵苑弟子?”
蕭燭遠以目視月華,月華領會其意,輕笑道:“另有其人。青冥之徒才晉階融合期,怎可知曉此等秘辛?”
“言之有理。”玄鏡慈目一斂,轉移話題道,“下一套說辭即可屏退獸軍,夫人功德無量!”
月華遜謝道:“同塵苑柳峰主的錦囊妙計,妾身是借花獻佛罷了。”
玄鏡恍然,讚道:“柳峰主一片慧心,果如其言!”
陸吾退卻,但不乏變數,蕭燭遠不知後續該當如何,故向玄鏡請教。
“陸吾聲名隆而不衰,是因其言行信果。”玄鏡道:“仙珠被神女所持,陸吾助逆的處境頗顯尷尬。柳峰主就事論事,堅定了其坐山觀虎鬥的信念,短期內未必會食言。當務之急,是確保誅妖盟不在滄海對決中失利。枕戈要塞是摘星原門戶,有勞諸位固守。老僧須趕赴滄海之濱相助,一旦羲爻敗退,此城無憂矣。”
蕭燭遠被嚇了一跳,急道:“此城安危全係於方丈一人,怎可輕易離開?”
玄鏡耐心勸說,蕭燭遠死活不讓,不得已隻能指派玄虛代己前去。
左叮右囑,少時議罷,密啟東門送玄虛出城。
玄虛因懼陸吾道法高絕,更兼夜棲、巫彭相助,擔憂離去後實力減損,此城處境堪虞。
玄鏡安慰道:“儘管前去,無須勞心。”玄虛無奈,辭彆眾人獨自禦風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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