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既然是父王貴客,自然不必向小侯行禮。”
呂梁侯沉默了半天,才擠出這麼一句。
他不清楚淩晨的為人,可韓登卻是再了解不過的,這個家夥一般都是把話往含蓄了說,司空見慣、信手拈來叫“不懂”,過油不濕、丈人承蜩叫“略懂”。
他說有這回事,那就是真有。
“好家夥!剛到京城就能被王爺看重,不愧是你啊!”
韓登重重的在淩晨胸口捶了一拳,捶的淩晨直咳嗽,忍不住就一腳踢在他的大腿上:“娘的!老子的肺結核都要被你給捶出來了!”
“哈哈哈哈~”
京城太無聊了,尤其是在晉王入京勤王後,管製比以前更嚴重!先皇是不許他到洛陽以西,晉王是直接不許他出京!韓登都快要憋出精神病來了,如今總算來了個對胃口的人,能不高興嗎!
他倆故友重逢,打鬨的歡快,在場的其他人卻個個呆愣原地,無數人都在暗地裡猜測著淩晨的身份。
“老孫,那我就先帶著他回去了,我們改日再敘。”
韓登迫不及待的向呂梁侯告辭,對方也禮貌的回應道:“自然,問階自便。”
然後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
望著韓登家裡的各種奇珍異巧和文玩字畫,淩晨感覺自己的三觀似乎被刷新了,他以前怎麼沒看出來,韓登還有這雅興?
“這畫上的幾隻鴨子是什麼路數?”
“那是春水鴛鴦。”
“那這個迷路的砍柴老頭呢?”
“那是觀棋爛柯。”
問了幾句後,淩晨不問了,再問下去容易影響自己在韓登心目中高大威猛的光輝形象。君子重則威,隻要我少說話,就沒人能看出我是個菜鳥。
韓登親自給淩晨倒了杯茶後,將腳上的鞋子隨便一踢,盤腿坐在榻上,好奇的向淩晨問道:“你不是一向尋隱避世嗎?這次怎麼一反常態的跑來京城淌這渾水?眼下京城裡正亂著呢~”
淩晨嘬了一口茶後,搖著頭說道:“我之前不是訓練了兩百多個護莊嘛,雖然已經初見成效,可庭院裡養不出千裡馬,花盆裡種不出萬年鬆,還得讓他們多見見世麵,經受血與火的淬煉才行。”
韓登望著榻桌對麵的淩晨,無法理解他的行為。
“兩百多人能乾什麼?一百邊軍排好陣形,直接就平推了。如果是久經戰陣的重騎兵,二十個人就能搞定。值得這麼大費周章的培養嗎?”
淩晨直接往榻上舒服的一躺,不屑的說道:“你懂個毛!知不知道什麼叫特種作戰?知不知道什麼叫定點清除?滲透、破壞、斬首、竊密、臥底、策反,聽過嗎你?”
“這不都是細作的活嗎?”
“……”
算了,不可與夏蟲語冰。
韓登見淩晨滿臉無語的不想跟自己繼續這個話題,當即也不跟他瞎扯淡了,轉而談起了正經事:
“眼下的京城可不太平,孫芝正在大肆清除異己,逐漸把控朝堂,妄圖挾持天子從而號令諸侯。
朝中大批不願意順從他的官員都遭到清洗,我以前身邊跟著的那個賀典司你還記得嗎?他可是秋官內侄,就因為不肯順從,竟然被孫芝當堂殺了……”
淩晨的腦海裡冒出了當年那個跟在韓登身邊的武官身影,微微皺眉:“秋官內侄?親的嗎?”
“對,太狠了!莫說是他,孫芝最後還拿他做文章,將秋官一門三族男子儘皆斬首,女子全部發配進了教坊司,受小人日夜淩辱。
可憐大人一生為國,鐵骨錚錚!到頭來卻落得個家破人亡,唉!這段日子京城裡血流成河,不斷有人被抄家滅族,人人都噤若寒蟬。”
連刑部尚書都敢殺,再聯想到今天宴會上孫芝說吏部尚書老了,要招攬老馮頂替……
看來孫芝是真的想乾出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業來。
“你以前不是天天抄彆人的家嗎?怎麼這會反倒佛光普照起來了?而且既然朝廷已經不行了,你怎麼不趕緊想辦法逃回關中去?還待在這裡乾什麼?這麼喜歡做質子?”
“唉!”
韓登凝眉歎道:“我以前抄家,都是依律奉命而行,又不是看誰不順眼就去他家裡殺人放火,那能一樣嗎?至於回關中……
我這宅子四周到處都是哨探,京城諸門更是有重兵嚴密把守,除了晉陽軍調度書、晉王金批令箭外,什麼也不認,連聖旨都不管用,要出去談何容易啊~”
“你等等……”
淩晨抬手打斷韓登的牢騷,敏銳的從他的話語中捕捉到了有用的信息:
“你是說,隻要有了那個什麼調度書或者金……”
“金批令箭。”
“對,有了這倆玩意,就可以在京城橫著走嗎?”
韓登微微握拳道:“晉陽軍調度書可能還會查驗真偽,可如果是金批令箭,信物所至,如同晉王親臨!在如今的京城,就是實際上的聖旨,除了虎符之外,其他任何一切,皆可調動,違者立斬!”
淩晨瞬間就被逗樂了:“也就是說,隻要城門守軍見到這玩意,就一定會放行?”
“嗯,金批令箭隻有六支,都是孫芝隨身攜帶,賦予心腹行機密要事,就連今天你見到的孫煦、他的親兒子也不敢違逆。”
聊著聊著,韓登突然停了下來,抬起頭瞪大眼睛望向淩晨:“你……不會是想……”
“對,就是你想的那樣。”
望著淩晨指向自己的手指,韓登的心情瞬間就激動了起來,不是因為自己有機會回家了,而是因為淩晨真敢想,而且大概率還真敢乾!!
太刺激了!
就是這種感覺!飛揚跋扈、目空一切!
韓登欣喜的跳到榻下,連鞋都沒穿,跑到書案前拿來紙筆鋪在了榻桌上:“這事得好好計劃一下,我們來認真議議……”
下一刻,淩晨一把將桌子上的東西全都掃落在地上,用看垃圾的眼神望向韓登,滿臉不屑的說道:
“不要整這些沒有用的,你就告訴我那玩意長什麼樣,平時放在哪裡就行了。”
韓登愣了愣,啞然失笑。
“它大概長這樣……然後你必須要趁著他睡覺……還得弄幾個假的代替一下,不然……”
望著韓登繪聲繪色的在空中比劃著描述完以後,淩晨點著頭對他說道:
“行,我知道了,你收拾收拾,這兩天時刻準備著。等老……馮大人麵完聖後,我就拿著金批令箭來接你。到時候誰特麼敢攔咱們兄弟,你直接抽刀剁他,出了事我擔著。”
“孫芝入寢時會有心腹死士護衛著,那些人都是沙場悍卒,晉王府又到處都是嚴密防衛,你準備怎麼乾?”
“這你就彆管了,山人自有妙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