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顧清的身軀突然輕輕顫栗了起來,好似有著一絲電流竄遍了他的全身。
他長出了一口氣,渾身輕鬆。
萬萬沒想到,他在睡夢之中都在苦惱的問題,居然在王樹海的一句話下,迎刃而解。
“謝謝爺爺!”顧清真心實意的道。
如果隻對此世的他來說,這件事多少帶點兒自暴自棄的意思。
但對前世的他而言,這可是既享受,還能賺錢的工作。
從未如此美妙的開局!
請為他歡呼,為他喝、喝彩!
王樹海一臉慈祥地點頭。
能讓顧清想開,那就再好不過了。
這時,棋桌那邊響起一陣鼓掌聲,顯然是對局結束了。
顧清和王樹海同時抬頭看去,是張月桂拿下了勝利。
看著奶奶遍布溝壑的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顧清也情不自禁地笑了。
真好。
他想。
果然,人總得擁有一些什麼,才能對未來充滿憧憬和動力。
哪怕前方就是深淵,但在跌得粉身碎骨之前,還是有著一往無前的勇氣。
張月桂對著一群棋友謙虛了一陣,然後就趕忙朝著顧清這裡走了過來,腳步匆匆,甚至是小跑過來的。
顧清心頭一顫,趕忙起身,上前幾步攙扶住了奶奶,這才鬆了口氣,笑道“奶奶,急什麼?我又不會跑了。”
奶奶慈祥地笑著,搖了搖頭“已經讓我的乖孫等了這麼久,不能再等啦。”
“哪裡久了?”顧清雙眼故意瞪圓,聲音也微微一沉,好似在此刻化身為了說書先生,“我就看奶奶連思考都沒有,手一抬一落,就讓周奶奶眉頭緊皺,冷汗直冒,到最後把周奶奶殺得那叫一個片甲不留!”
周奶奶,對不住了。
為了哄我家老太太,隻能犧牲你當背景板了!
聞言,張月桂的笑容果然變得更濃鬱了一分。
但很快,她像是發現了什麼,那張臉上流露出一絲心疼“我的乖孫誒,又是在哪裡受了委屈啊?”
顧清身軀猛地一僵,但表情已然變換了起來,露出了一絲自然的笑。
他回過神來,笑道“我沒有委屈啊,過來看奶奶就是受委屈了啊?單純想奶奶了而已,真是的。”
眼看著張月桂難過的表情沒有絲毫減弱,顧清喉頭似乎梗了一下,語速加快“是不是剛才我皺眉頭了?那不是在演說書先生嗎,眉頭當然是皺著的,奶奶你彆亂想……”
張月桂搖了搖頭,隻是拉著顧清坐了下去。
在此過程之中,他的身體都是僵硬著的,甚至算得上手足無措。
他不知道自己是哪裡出了問題,讓張月桂看出了他很委屈。
不對,他確實不委屈啊!
或許在最開始心裡還有些不舒服,但現在已經徹底緩和了下去。
可是,顧清張了張嘴,想要解釋什麼,卻是一個字都發不出,在客戶麵前的伶牙俐齒、油嘴滑舌都不複存在,就像是被割去了舌頭一樣。
王樹海也跟著坐到了顧清的身邊。
張月桂沒有看他,隻是溫和地笑了笑,輕言細語道“我也不知道,明明我的乖孫長得這麼好看,笑起來也好看,可我就是能感覺到,乖孫不高興了,不高興就是受了委屈。”
沒關就是開了?
顧清在腦海裡迅速開始搜索起一些符合眼下情景的有趣的梗,想讓自己高興起來。
但對上張月桂那雙渾濁的,慈愛的雙眸,他不禁愣住了。
是了。
奶奶憑什麼感受不到呢?
她是在他還是嬰兒,被垃圾袋層層包裹,就聽到他沉悶哭聲,把他抱回來的奶奶。
是從他一個月大都沒有,靠著每個月微薄的積蓄,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到十八歲的奶奶。
還是為了不想讓他沾染她所謂的黴運,甚至連“張”都不舍讓他姓的奶奶。
人生有幾個十八年?
至少對張月桂來說,已然是她整個人生的四分之一,卻傾注了她整個人生的所有心血。
她確實比他自己,還要更了解他。
張月桂顫顫巍巍地伸出了布滿皺紋的手,將顧清緩緩摟進了自己懷裡,好似小時候一般,手掌輕輕拍著他的背部,慈祥道“既然乖孫不想說,那我也就不問了,我知道乖孫長大了,懂事了,不想讓我難過。”
“但乖孫誒,看你難過,奶奶也難過。所以以後再受委屈了,就告訴我好不好?不管誰欺負你,奶奶都替你收拾她,好不好?”
顧清聞言想笑,但咧了咧嘴角,卻先一步紅了眼眶。
他埋首在奶奶的懷裡,似是不想讓奶奶看見,又似是小時候一樣,奶奶的懷抱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此心安處是吾鄉。
顧清的內心歸於平靜,也愈發堅定。
片刻,他應道。
“嗯。”
……
華海市醫院。
張以柳震驚地看著眼前的“木乃伊”“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