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西門慶在金蓮對麵坐下。
那婆子道:“好叫大官人得知罷,你那日屋簷下路過,那一杆子打得正好。”
西門慶道:“原來就是那日在門口叉竿打了我的?倒不知是誰家宅上娘子?”
金蓮分外把頭低了一低,笑道:“那日奴家失手衝撞,官人不要見怪!”
西門慶連忙應道:“不敢不敢。”
王婆道:“就是這位,卻是隔壁武大娘子。”
西門慶道:“原來如此,小人失敬了。”
王婆轉而望金蓮說道:“娘子你認得這位大官人麼?”
金蓮道:“還未識得。”
婆子道:“這位官人,便是本縣裡頭一個大財主,知縣大老爺也是他的座上客,叫做西門大官人。
家有萬萬貫錢財,在縣衙前開大藥房。家中錢過北鬥,米爛成倉,黃的是金,白的是銀,圓的是珠,放光的是寶,也有犀牛頭上角,大象口中牙。
他家大娘子,也是我說的媒,是吳千戶家小姐,生得百伶百俐。”
轉頭問:“大官人,怎的好久沒來我家吃茶?”
西門慶道:“便是家中近日小女和人定了婚,忙的腳不著地。”
婆子道:“大小姐和誰家定了?怎的不請老身去說媒?”
西門慶道:“被東京八十萬禁軍楊提督親家陳宅定了。
他兒子陳敬濟才十七歲,還在上學。
不是不請乾娘說媒,他那邊有了個媒婆兒來討帖子配生辰八字,在本地又請了常在我家中走動的賣首飾的薛嫂兒,同做中間人,說此親事。
乾娘若肯去,明天下小茶這個程序,我派人來請你過去主持。”
婆子哈哈笑道:“老身就是跟大官人開個玩笑。俺這媒人們都是狗娘養下來的,相互間沒甚情分,他們說親時又沒我,做成的熟飯兒怎肯分給老身一份?
常言道:當行壓當行,內卷嚴重。
還是等到將來大小姐過了門時,老身等上三五天,拿上些人情去大官人府上走動走動,討得一張半張席麵,才是正經事。怎的好和人鬥氣!”
兩個你一句我一句說了一陣子。
婆子隻顧誇獎西門慶,口裡嘚吧嘚吧不帶停的,那金蓮隻在一邊低了頭縫針線。
正道是:
水性從來是女流,背夫欲與牆外偷。
楊花心愛俏郎君,春心蕩漾不自由。
西門慶見金蓮有幾分情意歡喜,恨不得馬上就要脫褲子。
王婆便去點兩杯茶來,遞一杯與西門慶,一杯與金蓮,
說道:“娘子幫我招待下大官人。”旋又看著西門慶,把五根手指在臉上摸一摸,西門慶就知成功率已有五分了。
自古“風流茶說合,酒是色媒人”。先茶後酒,定然得手。
王婆便道:“大官人門檻高,您不來,老身也不敢貿然去宅上相請。
一者緣分到了,二者時機正好。
常言道:一事不煩二主。大官人便是出錢的,這位娘子便是出力的,我這心願達成全靠兩位施主。
不是老身路歧相央,仿效賣藝人向觀眾央求賞錢,
難得這位娘子今天也在這裡,相逢即是緣,大官人幫老婆子我做個主,出錢買些酒菜,犒勞犒勞小娘子,怎麼樣,大官人賞個臉?”
西門慶道:“我也是真沒眼色,這錢我出了。”
便向包裡取出來,約有一萬塊一遝,遞與王婆,叫她準備酒席。
那金蓮便道:“大官人破費了,那多不好意思。”口裡說著身子卻不動。
王婆接了錢,臨出門便道:“有勞娘子陪大官人坐一會兒,我去去就來。”
那金蓮道:“乾娘放心。”卻還是坐在那裡不動。
王婆便出門去了,獨獨丟下西門慶和那金蓮在屋裡。
這西門慶一雙賊眼目不轉睛,隻是直直看著那金蓮。
那婆娘也把眼來偷瞄西門慶,見西門慶那色眯眯的癡望眼神,嚇得又低著頭做活計。
不多時,王婆買了現成的肥鵝燒鴨、熟肉蒸魚、細巧果子,歸來安置妥當,擺在桌子上。
看那金蓮道:“娘子先停下活計,收拾收拾,吃一杯兒酒,休憩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