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慶燈下打開觀看,內中隻有一包現金,餘者都是冥幣。
西門慶大怒,問:“如何替換了!我的錢到哪裡去了?趁早說實話!”
那來旺兒哭道:“大官人抬舉小的做買賣,小的怎敢欺心替換?”
西門慶道:“你拿著刀子,還要殺我。刀子都在,還要抵賴甚麼?”
西門慶把來興兒叫來,麵前跪下,指證說:“你從某日,有沒有在外對眾揚言要殺大官人,責怪大官人不指派你做買賣?”
這來旺兒隻是歎氣,張開口想說又不知道說什麼。
西門慶道:“既然人證物證俱在,叫小廝與我拴了鎖在門房內。明日寫狀子,送到提刑所去!”
隻見宋蕙蓮雲鬢撩亂,衣裙不整,走來廳上向西門慶跪下,說道:“大官人,我知道這事是你乾的!
他好好的進來尋我,怎把他當賊拿了?
你的六包現金,我收著,原封兒不動,平白怎的就替換了?
這麼冤殺人,還有天理嗎?
他為甚麼挨這收拾?你因他甚麼打他?已經打了他一頓。如今還要拉著送他到哪裡去?”
西門慶見了她,回嗔作喜道:“來旺兒媳婦兒,關你甚事?你起來。他無禮膽大不是一天了,今天藏著刀子要殺我,你還不知道。
你自安心,沒你的事。”
又命令來安兒:“扶你嫂子回房去,不要嚇到她。”
那蕙蓮隻顧跪著不起來,說:“爹好狠心!你不看僧麵看佛麵,我這麼說著,你就不聽聽兒?
他雖然喝酒了,但絕對沒有殺心。”纏得西門慶急了,叫來安兒拽她起來,扶她回房去了。
到天亮,西門慶寫了帖子,叫來興兒做證,揣著狀子,押著來旺兒到提刑院去,說某日酒醉,持刀深夜欲殺害家主,又用冥幣替換現金等情況。
才要出門,隻見吳月娘走到前廳,向西門慶再三勸解,說道:“奴才無禮,家中處分他便是了。又要拉出去,驚官動府做甚麼?”
西門慶聽言,圓睜二目,喝道:“你婦道人家,知道個屁!這奴才安心要殺我,你倒還叫饒他!”
於是不聽月娘之言,喝令左右把來旺兒押送提刑院去了。
月娘當下羞的紅臉而退,回到後邊,向玉樓眾人說道:“如今這屋裡亂世為王,九尾狐狸精出世。
不知聽信了甚麼人言語,平白把小廝弄進去了。
你就算賴他做賊,也要個落到實處才好,拿紙棺材糊人,是何道理?
這麼不講理,也是個昏君一樣的貨色!”
宋蕙蓮跪在地上哭泣。
月娘道:“孩兒你起來,不用哭。你漢子無論怎的也不能判個死罪。
賊強人,他吃了迷魂湯了,俺們說話不中聽,老婆當軍──充數兒罷了。”
玉樓向蕙蓮道:“大官人正在個氣頭上,待以後慢慢的俺們再勸他。你安心回房去罷。”按下這裡不提。
單表來旺兒被押到提刑院,西門慶先差玳安送了一百石白米賄賂夏提刑、賀千戶。
二人收了禮物,然後坐廳。
來興兒遞上狀子,二人看了,知來旺兒因領錢做買賣,見財起意,冥幣替換現金,恐家主查算,深夜持刀突入內宅,謀殺家主的情況。
二人心中大怒,把來旺叫到當廳跪下。
這來旺兒告道:“望天官大老爺容稟!容小的說,小的便說;不容小的說,小的不敢說。”
夏提刑道:“你這廝!人證物證明白,勿得抵賴,從實與我說來,免得動刑。”
來旺兒仔細把西門慶當初令某人送藍緞子,怎的調戲他媳婦兒宋氏,勾搭在一起,如今虛構此罪,要謀害本人圖霸妻子一節,訴說一遍。
夏提刑大喝了一聲,令左右打嘴巴,說:“你這奴才欺心背主!你這媳婦也是你家主子娶的配與你為妻,又出錢安排你做買賣,你不思報恩,卻趁醉深夜突入臥房,意圖持刀殺害主人家。
要是滿天下人都像你這樣的奴才,誰家都不敢使喚下人了。”
來旺兒口裡還叫著冤屈,被夏提刑叫過來興兒過來做證。那來旺兒有口說不得了。正是:
會施天上計,難免目前災。
夏提刑隨即令左右夾棍,大棍伺候,把來旺兒夾了一頓,打了***棍,打的皮開肉綻,鮮血淋漓。
吩咐獄卒,帶下去收監。
來興兒、鉞安兒回家,回覆了西門慶話。
西門慶滿心歡喜,吩咐家中小廝:“鋪蓋、飯食,什麼都不許給他送進去。打就打了,不要回家對蕙蓮嫂子說,隻說衙門中一下兒也沒打他,監禁幾日便放出來。”眾小廝應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