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的兩邊都恨上對方了。
一日,也是合當有事。
四月十八日,李嬌兒生日,勾欄院中李媽媽和李桂姐,都來替她做生日。
吳月娘留眾堂客在後廳飲酒,西門慶出門赴宴不在家。
這宋蕙蓮吃了飯兒,早晨在後邊打了個幌子點卯,回到屋裡直睡到下午日西。
由著後邊一次兩次派了丫鬟來叫,隻是不出來。
雪娥尋著這個由頭兒,走來她房裡叫她,說道:“嫂子做了玉美人了,怎的這般難請?”
那蕙蓮也不理他,隻顧麵朝裡睡。
這雪娥又道:“嫂子,你想你家來旺兒哩。想的好哩!沒有你他也不會死,你還在西門慶家裡。”
這蕙蓮聽了他這一句話,想起潘金蓮說的那些話,翻身跳起來,望雪娥說道:“你沒的走來浪聲浪氣!
他就算因我滾出去了。和你有什麼關係?
就該打你一頓,攆的不容上前。
人家不說出來,大家將就些過著便罷了,何必撐著頭兒來挑釁人!”
這雪娥心中大怒,罵道:“好賊奴才,養漢的賤人!如何敢大膽罵我?”
蕙蓮道:“我是奴才賤人,你是奴才小婦!我養漢子是養主子,強過你養奴才!
你背地偷我漢子,還來自取其辱?”
這幾句話,說的雪娥急了,宋蕙蓮沒提防,被她走向前,一個巴掌打在臉上,打的臉都腫了。
宋慧蓮嚷道:“你憑什麼打我?”於是一頭撞上去,兩人就扭打在一處。
慌的來昭家的媳婦一丈青走來勸解,把雪娥拉走,分開了兩人還罵不絕口。
吳月娘走來罵了兩句:“你們都沒些規矩兒!不管家裡有人沒人,都這等鬨騰的!等你主子回來,看我對你們主子說不說!”當下雪娥就悻悻的到後邊去了。
月娘見蕙蓮頭發淩亂,便道:“還不快梳了頭,到後邊來哩!”蕙蓮一聲兒不出沉默以對。
打發月娘到後邊院子去了,蕙蓮回到自己房內,倒插了門,委屈的哭泣不止。
哭到掌燈時分,眾人亂哄哄的,後邊堂客們吃酒熱熱鬨鬨,可憐這婦人看人思己,忍氣不過,尋了兩條腳帶,拴在門楹上,自縊身死,亡年二十五歲。正是:
世間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
晚上酒席散場,月娘送李媽媽、李桂姐出來,打蕙蓮門口經過,見房門關著,不見動靜,心中甚是疑惑。
打發李媽媽娘倆兒上轎走了,回來叫她門不開,都慌了手腳。
還是小廝打窗戶內跳進去,割斷帶子,解了下來,急救了半天,不知多咱時分,還是嗚呼哀哉死了。但見:
四肢冰冷,一氣燈殘。香魂渺渺,已赴望鄉台;星眼瞑瞑,屍猶橫地下。不知精魂逝何處,疑是行雲秋水中。
月娘見蕙蓮救不活,不免慌了。
連忙指派小廝來興兒,騎牲口到城門外請西門慶回家。
雪娥怕西門慶回家拔樹尋根,歸罪於己,在上房打著轉兒兒跪著月娘,求月娘不要說出蕙蓮和她嚷鬨的事兒。
月娘見她嚇得那等腔兒,心中又鬱鬱不已,說道:“此時你這般害怕,當初大家都少說一句兒不就沒事了。”
更晚些,等到西門慶回家,月娘隻說蕙蓮因想念她家漢子,哭了一日,趕上後邊人亂,不知多咱尋了自儘。
西門慶便道:“他真是個拙婦,原來確是個沒福的。”
又差家人遞了一紙狀子,報到知縣大老爺李知縣手裡,隻說府中婦人因家中請堂客吃酒,她管理銀器家夥,因失落一件銀鐘,怕家主查問追責,自縊身死。
又送了知縣三十萬現金。
知縣自然要履行職責,胡亂差了一個手下帶領幾個仵作來看了,按自殺處理。
西門慶自買了一具棺材收殮,派賁四、來興兒把棺材送到城門外地藏寺。
給了火葬場五千費用,叫他們多架些柴薪。
才要點火火化,不想蕙蓮的老子賣棺材的宋仁打聽得知消息,走來攔住,叫起屈來。
說他女兒死的不明不白,稱西門慶恃強淩弱,威逼蕙蓮:“我女貞節不從,威逼身死。我還要到巡撫大人那裡告狀,誰敢燒化屍首!”
那火葬場人員都嚇跑了,不敢燒。賁四、來興不得已把棺材停在寺裡,跑回家找西門慶回話。
正是:
青龍與白虎同行,吉凶事全然難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