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城西區,一處破舊的裡弄深處。
這間二樓的老式民房外表斑駁,木質樓梯早已褪色,每一級都發出令人不安的吱呀聲。屋內的陳設簡單得近乎寒酸:一張木桌、兩把舊椅,牆角放著一張單人床,床單是廉價的藍白條紋布料。
唯一與這貧民窟般環境格格不入的,是桌上攤開的幾張精細的地圖和一疊整齊的文件。
盧軒正俯身在昏黃的台燈下研究著什麼,他的神情專注而凝重。桌邊放著一瓶開封的白酒,卻隻倒了小半杯,幾乎沒動過。
窗外傳來熟悉的市井喧囂:小販的吆喝聲、三輪車的鈴聲、麻將館裡的叫嚷聲,還有遠處碼頭若隱若現的汽笛聲。
這些嘈雜的聲音編織成了一張巨大的網,將這間不起眼的民房籠罩其中。
盧軒的目光在地圖上某個點停留了片刻,正要在文件上記錄什麼,突然,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腳步聲。
急促而整齊的軍靴踏地聲由遠及近,像是一陣突如其來的暴雨,瞬間包圍了整個住所。盧軒猛地站起,右手已經按在了腰間的配槍上。
"砰!"
"啊!"
"咚!"
外圍傳來短促的打鬥聲,緊接著是幾聲悶哼和金屬撞擊的脆響。他布置在周圍的三個暗哨,顯然已經被迅速製服。整個過程不過一兩分鐘,乾淨利落得令人心驚。
死一般的寂靜。
然後——
"砰!"
房門在一聲巨響中炸開,木屑如雨點般飛濺。煙塵中,一個身影穩穩地立在門口。
馮安。
他手中的勃朗寧配槍直指屋內,眼神冷得像一塊寒冰。在他身後,數十名著裝統一的黑衣士兵魚貫而入,清一色的衝鋒槍,黑洞洞的槍口齊刷刷地對準了房間中央的盧軒。
屋內的空氣仿佛在瞬間凝固。
窗外的市井喧囂依舊,卻襯得這間屋子裡的氣氛更加壓抑。盧軒看著自己精心布置的警戒網在短短幾分鐘內被摧毀,看著這些訓練有素的精銳士兵將自己團團圍住,一場無法回避的對抗即將開始。
山雨欲來。
槍口的寒光在昏黃的燈光下閃爍,空氣中彌漫著火藥與殺意的氣息。
然而在這劍拔弩張的氛圍中,盧軒卻仿佛置身事外。他依然坐在那把老舊的木椅上,右手輕握著那杯幾乎未動的白酒,左手的食指正停留在桌上那份地圖的某個位置。
他的姿態閒適,仿佛門口那些黑洞洞的槍口不過是幾縷無關緊要的晚風。
馮安眯起眼睛,腳步聲在老舊的木地板上回響。他一步步逼近,直到勃朗寧的槍口抵在盧軒的額頭。
冰冷的金屬觸感透過皮膚,卻未能在盧軒臉上激起半點波瀾。
"盧家的大公子,南江的少帥,"馮安的聲音裡帶著顯而易見的嘲弄,"放著總督府那種地方不住,悄無聲息潛入申城,就屈尊在這種地方?"他環視了一圈這間破舊的民房,"真是讓人意外啊。"
盧軒這才緩緩抬起頭,目光平靜地越過槍管,看向馮安的眼睛。那雙眼睛深邃如古井,平靜得令人心驚。他的嘴角甚至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仿佛早已預料到這一刻的到來。
"果然,什麼都逃不過林司令的耳目。"
盧軒的聲音不疾不徐,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從容。他小心翼翼地將酒杯放回桌麵,動作優雅得宛如在高檔會所品茗。然後他站起身,不緊不慢地理了理略顯褶皺的襯衫,隨手拿起搭在椅背上的深色外套。
"帶我去見他吧,"他一邊穿上外套,一邊說道,"我想,林司令應該也想見我。"
這種出乎意料的鎮定,讓原本充滿暴力和壓迫的氛圍悄然發生了微妙的變化。馮安的槍口依然指著盧軒,但他發現自己竟在不知不覺間退後了半步。那些荷槍實彈的士兵仍然保持著警戒姿態,但他們的眼神中已經多了一絲困惑。
盧軒整理好衣領,站在昏暗的燈光下,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貴族氣質。這種氣質與周遭簡陋的環境形成了強烈的反差,卻又顯得那麼自然。在這一刻,反倒是荷槍實彈的馮安等人,看起來有些局促不安。
馮安皺了皺眉,他第一次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一絲動搖——這個看似落入圈套的獵物,是否真如表麵那般無助?那雙平靜得過分的眼睛背後,又藏著怎樣的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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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公館的會客廳富麗堂皇,水晶吊燈在天花板上折射出璀璨的光芒,波斯地毯上繡著繁複的花紋,牆上掛著名貴的字畫。門外站著全副武裝的警衛,室內卻彌漫著一股令人窒息的寂靜。
林宇慵懶地靠在一張意大利進口的真皮沙發上,手中把玩著一枚青銅古印。當盧軒在馮安的"陪同"下走進來時,他隻是微微抬起眼皮,目光卻如利劍般銳利。
這是他第一次正式見到這位南江的少帥。
寸頭,身高約一米八,即便是便裝也掩蓋不住軍人的氣質。他的身軀挺拔如青鬆,走路時的步伐沉穩有力,五官端正硬朗,眉宇間透著一股子軍旅生涯錘煉出的堅毅,下頜線條分明,透著不怒自威的氣勢。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雙平靜得近乎詭異的眼睛。
那是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像是山間的幽潭,平靜無波,卻讓人無法看清其中深藏的暗流。
林宇繼續把玩著手中的古印,並未起身,語氣中帶著一絲刻意的慵懶和嘲諷:"盧大公子大駕光臨申城,怎麼也不提前打聲招呼?"他的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也好讓我林某儘一儘地主之誼。"
古印在他修長的手指間翻轉,折射出冰冷的光澤。突然,他的語氣一轉,直指要害:"不過,據我所知,盧大公子此行似乎......"他故意拖長了音調,"並沒有帶來令尊承諾的那兩千萬贖金啊?"
林宇將古印輕輕放在茶幾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看來盧總督這個"鐵公雞",對自己寶貝兒子的性命,看得也不是那麼重嘛。"
話音未落,會客廳的空氣仿佛凝固了。站在盧軒身後的馮安下意識地繃緊了身體,手按在腰間的配槍上。然而盧軒依舊站得筆直,麵對林宇赤裸裸的威脅和嘲諷,他的表情沒有絲毫波動,仿佛聽到的隻是一句再普通不過的問候。
兩個年輕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彙,一個慵懶中帶著鋒芒,一個平靜中蘊含深意。第一回合的交鋒,就此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