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裴潛忙前忙後,熟練的處理各種細碎的雜務,有時還要拿起剛剛完工的甲片,與工匠商議討論兩句,裴茂忽然有點擔心起來。
趁著裴潛空閒,裴茂突然問了一句。
“文行,若是天子委任你為鐵官丞,你願意嗎?”
裴潛微怔,眼中的熱情漸漸散去。
他熱心於軍械打造,是想協助天子完成平叛,可不是想做鐵官丞。
做天子近臣,將來外放郡縣,牧守一方,那才是正途。
“小子,過猶不及。”裴茂語重心長的囑咐了一句,轉身離開。
“謝大人。”裴潛將裴茂送到門外,看著裴茂上了車,回到工坊,看著那些忙碌的工匠和起落的鐵錘,忽然有些擔心起來。
——
裴茂上了車,沿著官道向前。
安邑城遙遙在望。
裴茂忽然一陣心煩意亂,命人停了車,走到路邊的阡陌上,負手而望。
鐵官之行帶給他的震撼宛如餘波,久久不能平息。
他總覺得裡麵有些事不對勁,卻又說不上哪兒不對勁。
他能猜到荀彧找他有什麼事,無非是希望他出麵聯絡河東大族,再貢獻一些糧食。
他當然可以出麵聯絡,但那是為了讓天子定都安邑,哪怕是臨時舉措。
如果天子沒有這個意思,河東大族自然也就沒這意願,他出麵也沒有意義。
這是很正常的利益交換,但鐵官之行卻讓他意識到,現在並非正常時期,不能以常理論。
尤其是天子。
非常之事,必待非常之人。
天子雖然年少,毫無疑問是非常之人。
以常理揣摩天子的心思,能行嗎?
對河東,對裴氏,這都是一個難得的機會。如果因為一時失誤錯過了,他將後悔一生。
可若是一時衝動,卻也可能行差踏錯,欲速則不達。
作為家主,他不能不慎重。
“裴君,那人……好像是荀侍中。”一旁的隨從忽然說道。
裴茂舉目看去,見一條小溪旁站著兩個人,其中一人很像荀攸。
裴茂想了想,提起衣擺,走過雜草叢生的小山坡,來到荀攸身邊。
荀攸的侍從早就看到了裴茂,卻沒有做出反應,按著腰間的長刀,遠遠地站著。
荀攸提起手中的釣杆,取下拚命扭動身體的魚,放入一旁的水桶中。
“令君也來釣魚?”
裴茂笑著搖搖手。“我可沒這麼耐心。侍中真有雅興,軍機倥傯,還能抽空垂釣。”
荀攸回頭看了裴茂一眼,笑了起來。
“令君說笑了,我哪裡是有雅興,隻是嘴饞而已。好些天沒吃肉了,口中寡淡,釣幾條魚作湯,祭祭五臟神。”
“那也得侍中有這樣的閒情才行。”裴茂走到荀攸身中,低頭看了看桶裡的魚。“令君聽說過河東白魚嗎?”
“聽文行提起過,說是肥嫩可口。隻不過釣了半天,也沒釣著一條,正準備去鐵官問罪。”
裴茂哈哈大笑。“那你可就怪錯人了。河東白魚冬天會在深水處越冬,在支流小溪是釣不著的。令君若有興趣,我著人尋一條船來,你我找個合適的地方垂釣,保證令君能大快朵頤。”
荀攸嘴角輕挑。“多謝令君,下次吧。這幾條魚雖說不是白魚,卻還算肥美,解饞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