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茂這才反應過來,不禁苦笑。
原來天子繞了這麼大一個圈,是要他去白波穀招降白波軍。
這有何難?
“陛下欲招降白波諸將,誠為仁政。臣願往。”
“甚好。”劉協的目光看向荀彧。“荀府君。”
荀彧起身出列。“臣在。”
“欲招降白波諸軍,並為編戶,使其安居樂業,田宅必不可少。如今河東有多少空田可耕?又有多少空宅可居?”
荀彧躬身說道:“回稟陛下,河東本有九萬三千餘戶,如今僅餘三萬七千餘戶,空閒田宅甚多,不僅能安置白波諸軍,還有大量剩餘。”
“安邑能安置多少戶?”
“安邑本為大縣,有戶逾萬,如今僅餘兩千三百餘戶。粗略估計,可安置七八千戶。”
劉協點點頭。“安邑既是郡治,又是行在,若無足夠戶口,難以支撐朝廷開支。招降來的白波諸軍就優先安排在安邑吧,剩下的安排在周邊各縣,以免長途轉輸,徒增消耗。”
“唯。”荀彧從容應喏,退了回去。
“尚書令,你可有增補意見?”
裴茂額頭全是汗珠。
天子這一招太狠了,讓他連回旋的餘地都沒有。
招降白波軍來填補戶口流失留下的田宅,看似合情合理,其實卻大有問題。
那些流失的戶口中,至少有一半隻是從朝廷的賬麵上消失了,其實人和地都在,隻是成了大族的部曲、附庸,也就是所謂的隱戶。
如今天子按照上計簿的數字,招降白波軍來填補缺口,真損失的戶口無所謂,隱戶怎麼辦?
荀彧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但他附和天子,說明他很反感河東大族要挾朝廷,有意為之。
裴茂迅速考慮了一下,說道:“陛下,流失的戶口大多隻是逃難,並非死亡。如今陛下龍興河東,安撫百姓,百姓必聞風而返。若發現家園田宅為人所占,無家可歸,必致生怨,反而辜負了陛下的本意。望陛下三思。”
劉協揚揚眉,沉吟道:“尚書令所言,的確有些道理。諸君可有解決之道?”
話音未落,劉巴起身。“陛下,臣有計,可解尚書令所言之困。”
“你說。”劉協很欣慰。
這外來的沒有那麼多利益糾纏,就是敢乾。
裴茂也看向劉巴,額頭的汗珠更密。
劉巴卻不看裴茂一眼,淡淡地說道:“方才荀府君說河東本有九萬餘戶,的確是事實,但這九萬三千餘戶卻不是河東戶口最多的數字。河東戶口最多時有二十餘萬戶。縱使其時遊食之民眾,耕地也足以供十五六萬戶耕種。”
“果真如此?”劉協驚訝地看向裴茂。
裴茂無奈地點點頭。“的確如此,不過那是三百年前的事了。光武中興以來,河東戶口就沒超過十萬戶。”
“為何如此?”
“臣愚鈍,不明所以。”裴茂沒法回答,隻能推不知道。
劉協也沒有追問,重新看向劉巴。
劉巴接著說道:“且白波諸軍本就是河東之民,他們之所以落草為寇,要麼是為人所欺,要麼是為人所惑,如今天子聖明,赦免其罪,令其歸原籍占田,本不必占人田宅。縱有衝突,安置到附近郡縣即可。臣一路走來,弘農郡內就有不少拋荒耕地,可安置由荊州返鄉之民。”
劉協看向裴茂。“尚書令以為可否?”
裴茂歎了一口氣。“陛下,此計的確可行。隻是人皆戀土重遷,若能安排在原籍,自然還是回原籍最好。”
劉協點點頭。“行,那就寬限幾天,春耕之前返鄉的,可以回原籍居住。春耕之後返鄉的,就安置在附近郡縣。安邑不循此例,限於新年之前。”
“唯。”劉巴大聲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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