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樂卻沒笑,反倒皺起了粗壯的眉毛。
“你們想多了。”
“怎麼了?”胡才斜睨著李樂。“你不信?那你來乾啥?”
李樂沒理胡才的挑釁。“你們彆忘了,衛固、範先雖被抄沒了家產,人卻還活著。”
“廢話!如果造反的都得死,你也活不成。”
李樂翻翻白眼,有些按捺不住脾氣。“你怎麼就聽不懂人話呢?朝廷不殺衛固、範先,和不殺我們一樣嗎?他們就在安邑城外的莊園裡,不像我們在山裡,朝廷想攻也攻不下。幾個莊園而已,真想攻,豈有攻不下的道理?這分明是官官相護,有人為衛固、範先求情。”
胡才不依不饒。“沒有楊奉求情,你以為我們就有機會?”
李樂氣得無語,瞪了胡才一眼,轉身就走。
韓暹覺得不妥,想去挽留,卻被胡才拽住。
胡才搖搖頭,看著李樂的背影撇撇嘴。“你看他能走多遠。”
果不其然,李樂走出十幾步就停住了,板著臉,刻意不看他們。
韓暹放了心,卻還是提醒道:“老胡,我們都是一夥的,在山裡吵吵鬨鬨也就罷了,外人麵前,切切不可如此。讓人看了笑話是小事,挑撥離間才是真麻煩。當初郭大帥陣亡之後,若不是兄弟們互不相讓,我白波軍何至於此?搞得連匈奴人都看不起我們了。”
胡才心中不快,唾了一口。
得知匈奴單於呼廚泉見駕的事,他心裡也很不舒服。
匈奴人是客軍,能在距離白波穀不過百裡的平陽立足,得益於白波軍的接納。如今呼廚泉卻一聲招呼也不打,直接去安邑見駕,這是沒把白波軍放在眼裡。
若是當初,他們絕不會容易呼廚泉的放肆。
可是現在,他們無可奈何。
大帥郭泰戰死後,白波軍為了爭奪大帥之位,互不相讓。結果實力最強的楊奉怒而出走,去了長安,白波軍實力大損,已經沒有正麵和匈奴人作戰的實力和勇氣了。
這次接受招安,也是被迫無奈。
朝廷進駐安邑,鹽池、鐵官都被朝廷控製。他們不接受招安,就無法取得鹽、鐵。沒有鹽,人就沒力氣。沒有鐵,兵器、農具都無法補充。
簡而言之,他們活不下去了,隻能接受朝廷的招安,哪怕是軍屯。
之所以和裴茂沒談攏,一是因為裴茂姿態太高,居高臨下的態度令人不爽,一是他們事先得到楊奉的暗示。除非天子親至,誰的麵子也不用給。
所以李樂才會一言不合,掀了桌子,轟走了裴茂。
今天,天子來了,他們都來接駕,既興奮又不安。
天子究竟是什麼樣的人,他們充滿了好奇。
十幾歲的少年,既能降伏楊奉那樣的猛人,砍下李傕的首級,還能講道,這得多聰明?
傳說中的聖人大概就是這樣吧。
所以,對於天子沒有殺衛固、範先,胡才更傾向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既然天子能赦免他們這些舉旗造反的黃巾,赦免衛固、範先那樣的大族也沒什麼問題吧。
畢竟朝廷一向就對有權有錢的人更好。
這一點,李樂說得對。官官相護,向來如此。
“來了,來了。“韓暹忽然興奮地說道,打斷了胡才的思緒。
胡才舉目看去,隻見官道上出現了一些人影。離得遠,看不清楚隊伍,但低矮的煙塵卻清晰的展現了隊伍的長短。粗粗估計一下,這支隊伍大概有萬人左右。
胡才暗自鬆了口氣。
就算朝廷的軍隊精銳,僅憑萬人也攻不下白波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