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最有心機的李樂跪了,胡才、韓暹也沒多想,下意識地跪倒在地。
就像作戰時跟風一樣。
“平身吧。”劉協甩甩袖子,轉身看了看身後的河穀。“這裡麵藏了幾千人?”
剛剛站起來的李樂臉一紅,轉頭看看胡才、韓暹。
胡才、韓暹也一臉驚訝。
他們都沒想到天子會這麼直接,把他們那點小心思全給揭露了。
“也沒……幾千人。”李樂唾了唾沫,結結巴巴地說道。
劉協回頭看著李樂,嘴角輕撇。“那你們現在總共還有幾萬人?”
“七八萬人吧。”李樂含糊地說道。
“七八萬人。”劉協重複了一遍,轉頭對裴茂說道:“這麼說,河東損失的戶口有近一半在這裡了,是吧?”
裴茂很不以為然,卻不好當著天子的麵戳破李樂。
“如果真有七八萬人,大約如此。”
李樂聽出了裴茂的不屑,忍不住反唇相譏。“前幾年人還要多一些,有十多萬。”
劉協隨即問道:“這幾年少了兩三萬人?是戰死的,還是餓死的,又或者是歸田了?”
李樂語氣稍緩。“都有。郭大帥戰死後,楊奉率部出走,少了一萬多人。去年大旱,又饒死了一些人。歸田的也有,不過不多,而且就算歸田,也不過是依附大戶,做了佃奴,未必就比山裡好。所以最近半年,又有人陸續回來了。”
劉協想想,覺得李樂說得大致靠譜,數字也能對得上。
“白波軍最多時,有多少人?”
李樂的眼神黯淡了,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中平元年,隨大賢……起事時,人數最多,總共有二十四五萬人。後來……後來有的戰死,有的失望,漸漸減到十萬人左右。”
劉協心頭一緊。
二十四五萬人,幾乎占到河東戶口的一半。
由二十四萬減到十萬左右,就算裡麵有一部分是脫離了隊伍,隻怕戰死的、餓死的也不在少數。
白波穀的麵積就這麼大,耕地就這麼多,能養活的人是有限的。
楊奉當初出走,除了內部爭權,也有糧食無法自給的原因。
當初在楊奉營中時,他就聽將士們零星提過一些,隻是當時沒心思考慮這些。現在回頭想一想,才覺得後背發涼。
“山中艱苦,還是出山定居吧。”劉協轉換了話題。“軍屯的消息知道了吧?要不要朕再解釋一遍?”
“聽說……”胡才嘴快,剛說了一半,被李樂瞪了一眼,又憋了回去。
李樂躬身道:“若陛下能為臣等解說一二,臣等感激不儘。”
胡才等人聽了,連連點頭附和。
官府的文書,他們又看不太懂,隻是聽楊奉轉述。如果天子能親口解釋一遍,那是再好不過了。彆的不說,天子親口說的,總不能抵賴吧。
劉協早就猜到這些人對太守府沒什麼信任可言——就王邑那種一心為大族作想的態度,太守府怎麼可能得到白波軍將士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