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豐頓頓手中的拐杖,一聲長歎,起身下堂,腳步沉重,如墜千斤。
沮授跟了上來,扶著田豐。
兩人出了門,沮授將田豐上了車,自己也跟了上去。
田豐看了他一眼,苦笑道:“公與,你剛才為何一言不發?”
沮授神情凝重。“說也無益,又何必再說?”
“這麼說,主公決心已定?”
“若是如此,先生有何計劃?”
田豐轉頭看向彆處,沉吟了良久。“我也不知。公與,你族兄在朝,他有沒有和你聯絡?天子究竟是不是先帝血脈?”
沮授壓低了聲音。“先生,郭圖出使,見到了弘農王夫人。”
田豐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不由得一把抓住了沮授的手。
“這麼說,天子的血脈沒有問題?”
“應該沒有問題。”沮授苦笑道:“隻不過,婦人之言……”
田豐理解地點點頭,鬆開了沮授的手。
弘農王夫人是可以證明天子的血脈,但袁紹不想承認,誰也沒辦法。
“你族兄還說了些什麼?”
“陛下血脈無誤,想法卻有些怪異。”沮授幽幽地說道:“總而言之,許攸所言雖彆有用心,卻大體不誤。天子不僅招降了李傕、郭汜舊部,重用賈詡,而且有重用涼州人之意。此外,他對黃巾餘孽的態度也讓人不解。”
“黃巾?”
“嗯,他不僅要招降白波賊、黑山賊,還要招降所有的黃巾餘孽。據說,他要在河安設置軍屯,專門用來安置白波賊。”
田豐臉色微變。“這麼說,鐘繇與黑山賊聯絡並非空穴來風?”
“十有八九如此。”
“荒唐。荒唐。”田豐氣得連拍車軾,臉色通紅。“莫不是大漢真的氣數已儘?堂堂天子,竟與蛾賊為伍,簡直比桓靈還要荒唐。”
沮授搖頭歎息,心情沉重。
黃巾起事,钜鹿就是張角的大本營,當年戰事的慘烈讓無數人家破人亡,他與田豐都記憶猶新。得知天子打算招安白波軍、黑山軍,他的心情與此刻的田豐無二。
田豐想了一會,敲敲車壁。“去審正南府。”
車夫應了一聲,抖動韁繩,指揮著馬匹轉向。
沮授一言不發。
車馬來到審配府前,沮授扶著田豐下了車,報名請見。時間不長,審配提著衣擺,快步從裡麵走了出來,未語先笑。
“元皓,公與,這麼巧?”
田豐瞅了審配一眼。“巧麼?”
審配哈哈一笑,站在田豐另一側,伸手挽著田豐的手臂。“元皓,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心情不好,也不用怪到我身上嘛。你也知道的,許攸一向與我不睦,我若是開口,主公少不得又要說我冀州人結黨相護。我幫你,不僅幫不上忙,隻會連累你的清名,不如不說。”
田豐哼了一聲,沒有再說。
審配將他們迎到堂上,揮手斥退隨從,伸手取出幾份文書,雙手送到田豐麵前。
“元皓,這是剛剛收到的消息,我還沒來得及報與主公。本想找個機會,先與你們商量商量,萬萬沒想到許攸那麼魯莽,我竟來不及反應。”
田豐陰著臉,將文書翻閱了一遍,花白的眉頭皺成了川字。
消息是從上黨傳來的,鐘繇與黑山賊張燕結盟,迎張燕到上黨屯田。
“這麼說,天子欲效暴秦故事,行耕戰之策,鞭笞天下?”
審配點點頭,一聲歎息。“大亂之後,本該休養生息,天子卻如此意氣用事,也是運數。天意如此,誰能救之?元皓,公與,當以蒼生為念,救民於水火,莫作首陽采薇之臣。”
7017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