廬江郡治舒縣,周氏大宅。
光祿大夫周忠端坐在堂上,低著眉,一言不發。
廬江太守劉勳站在堂下,進退兩難,神情尷尬。他雖然向袁紹送了降書,卻擔心自己袁術故吏的身份,不為袁紹所重,想請周忠出麵,壯壯聲勢,以便保住廬江太守的權力。
但周忠連門都不肯讓他進,是他自己厚著臉皮,硬闖進來的。
即使如此,周忠還是不肯和他說一句話。
他很惱火,恨不得直接拔刀殺了周忠。
但是他不敢。
袁紹好名,與周忠關係不淺。若是得知他殺了周忠,袁紹大概率會直接殺了他,為周忠報仇,順便將廬江郡收入囊中。
這樣的世族名臣麵前,他根本不值一提。
門外有腳步聲響,周忠之子周昉大步走了進來,身上的甲葉嘩嘩作響,腰間的刀鞘拍打著甲裙,鏗鏘有力。緊接著,牆頭冒出一排弓弩手,張弓待射。
劉勳的親衛大驚失色,紛紛拔刀,將劉勳護在中間。
劉勳也嚇得變了臉色。天氣炎熱,他沒有披甲,隻穿著單薄的夏服。周昉披甲帶刀,顯然是做好了戰鬥的準備。一旦交手,他根本不是對手,必死無疑。
身為廬江太守數年,他可清楚這個周昉不是善茬。兄弟幾個都養了不少賓客,橫行江淮之間,是知名的遊俠兒。但他還是低估了周昉,將自己陷於險境。
“不知府君來訪,有失遠迎。”周昉哈哈一笑。“府君還不上堂就座,容我稍備酒席,你我共飲?”
劉勳滿頭是汗,哪敢久留,連忙拱手告辭。
周昉看著劉勳出門,不屑地哼了一聲,上了堂,在周忠一側坐下。
周忠眉梢輕挑,瞥了周昉一眼。“這麼熱的天,穿著甲胄,不怕中了暑熱?”
“習慣了。”周昉解下刀帶,置於膝上。“阿翁,劉勳雖走,袁紹必然再來,阿翁是不是避一避?”
“有何可避,他還敢殺我不成?”周忠不緊不慢地說道,倒了一杯水,推給周昉。“你這麼喜歡作戰,就不要在家閒著了,去公瑾處吧,或許能謀一官半職。”
周昉眉頭微皺。“阿翁,真要與袁本初為敵?”
周忠歎了一口氣,搖搖頭。“豎子,你懂什麼。袁本初親近的是名士,不是你這種武夫。你留下也無益於事,不如隨公瑾進退,觀望形勢。”
他皺了皺眉,沒有再說,免得影響周昉情緒。
早在朝廷時,天子曾說起周瑜,卻一句也沒有提及他的幾個兒子。他開始還有些不服,現在卻不得不承認天子的眼光更準。
讓他更加不安的是,天子之前從未提起過周瑜,是在華陰露宿,夜呈異象之後突然提起的。這似乎說明周瑜的出色也是天意的一部分,將來的成就可能超出預期。
對廬江周氏來說,這當然是一件好事。可是對他父子來說,多少有些失落。
反複權衡之後,他決定讓招攬賓客,好為遊俠的周昉兄弟去投奔周瑜,從軍作戰,自己則留在老家,坐等袁紹的到來。
以他與袁紹的舊交,就算不肯稱臣,袁紹也不敢拿他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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