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元年十月,金城。
船剛剛靠岸,金城侯、鎮西大將軍韓遂便迎上了來,作勢撩起衣擺。
“金城侯,鎮西大將軍臣遂,拜見陛下。”
按理說,劉協這時候應該主動伸手扶住韓遂,讓他不要行跪拜禮,以示恩龐。但劉協卻沒有任何舉動,看著韓遂下拜的動作僵住,身體不再下沉,嘴角才挑起一抹淺笑。
“韓卿,你這腰和腿還……拜得下去嗎?”
韓遂的額頭頓時沁出了冷汗。
天子一語雙關,既可以理解成是關心他的身體,也可以理解成關心他的心意。
天子麵前,你還願意拜嗎?
上次在五原,他與天子最近時隻隔三百裡,卻托辭未曾見駕,直接回了金城。
看來天子是記在心上了,今天在眾人麵前特意問他一句。
遲疑了片刻之後,韓遂笑道:“臣雖老,筋骨尚強。跪拜雖然難些,還是能拜的,隻是起身的時候不穩,可能會失禮。”說著,再次作勢要拜。
劉協也笑了,伸手托住韓遂。“韓卿心中有朕與朝廷,朕便心滿意足了。拜與不拜,又有何妨?相比之下,朕更願意韓卿指揮千軍萬馬,馳聘沙場,如在五原時一般摧鋒破敵,斬將奪旗。如此,朕才能在天下人麵前站直身體。”
韓遂順勢站起身,拱手施禮。“願為陛下效犬馬之勞。”
兩人相視而笑。
一旁的眾人看得真切,也不禁鬆了一口氣。天子與韓遂一見麵就如此激烈,讓他們很緊張。真要撕破臉,對他們都沒好處。
寒喧了幾句,韓遂請天子上船。大河是郡界,河對岸的金城郡才是他的轄區。雖說平時他根本沒把這規矩當回事,將大半個武威郡都納入控製之中,在天子麵前,卻還是要收斂一些。
這裡的河水很清,也很淺,水麵倒映著藍天白雲,令人心曠神怡。
劉協與韓遂說些閒話,感慨著金城的人傑地靈。
韓遂等人心情大好,謙虛不迭。
賈詡一旁聽得清楚,暗自發笑。韓遂雖是人老成精,可是在看似少年的天子麵前,卻沒占到一點便宜,反而不知不覺被天子掌握了主動權。
論鬥心眼,涼州人是真不行。
當然,韓遂現在還不知道他遇到的對手究竟有多高明,因為真正的較量並不在他的眼前。
船隻體量有限,一次隻能載幾十人。劉協等人渡河的時候,其他人分渡不同的船隻,陸續渡河。馬雲祿帶著五十騎,分乘兩艘船,將人馬一起載過大河。到了岸邊,立刻清點人數,重新列隊。
韓遂的女兒韓少英趕了過來,見馬雲祿一身戎裝,威風凜凜,頓時羨慕不已。
“雲祿,聽說你當將軍了。”
看到韓少英眼中的光芒,馬雲祿心中得意,連忙說道:“彆胡說,我隻是一個常侍,手下就這麼幾個人,還不及你家夫君一成。”
韓少英咯咯一笑,擠擠眼睛。“我涼州統領千軍萬馬的男子多如牛毛,女子卻是你第一。雲祿,還缺人麼?”
馬雲祿連連搖頭。“你彆拿我開玩笑了,這哪是我能定的事。再說了,你堂堂鎮西大將軍的女兒,散騎右部督的夫人,入我麾下,我怎麼承受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