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佗一邊煮茶,一邊說起了自己的學醫之路。
他本來是個儒生,讀的是儒家經典,得到沛相下邳陳珪的賞識,舉為孝廉。太尉黃琬聽說之後,也曾辟他為吏。
但都被他拒絕了。
那時候年輕氣盛,不以富貴為求,一心想做博古通今的大學者,遊學青徐,曾追隨著名的方士襄楷數月,也見過著名的道士於吉。
這兩個人都與《太平經》有關,華佗也因此有機會看到《太平經》,並因此認識了張角。
張角本來是修道的,據說師從巴蜀的張陵,是真是假,也沒有說得清。
華佗對《太平經》不感興趣,覺得裡麵的巫術太多,而學術太少。後來他為人治病,醫術的成就慢慢超過了學術,固然博得了不小的名聲,卻也因此被人當作醫匠賤業,很是苦惱。
讓他放棄醫術,他舍不得。一方麵,醫術能救人,另一方麵,他沒有家族供養,醫術是他維持生活的本事。如果放棄醫術,他暫時又找不到其他的謀生手段。
正好趙岐生病,請他延治。他從趙岐處聽說天子下詔,為醫術正名,改稱醫匠為醫師、醫士,覺得這是個兩全齊美的選擇,既能做官又能研究自己喜歡的醫術,就第一時間趕來了。
解決了名聲上的顧慮,他全身心的投入醫學研究,不僅見識了西北地區的醫學,還了解到了不少從西域傳來的醫學,越發感覺到醫學的複雜,可能這一輩子研究不完。
華佗取出一卷紙,全是精心繪製的人體結構圖。
華佗從中取出一頁,推到劉協麵前。劉協接到手,卻發現這不是普通的紙,而是一張皮。
“這是安東尼送臣的手稿,據說是西方大國的名醫所製。但是這張圖與臣所見不符,也不知道是他繪製錯了,還是西人就是這麼長的。等將來有機會,臣解剖兩個西人才能知道。”
“你真的解剖了活人?”劉協一邊翻看,一邊問道。
“是的。”華佗很淡定。“兩個受了重傷的鮮卑俘虜,救不活,也不想救,就解剖了。”
劉協的手停了一下,隨即又恢複了從容。
荀文倩卻是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隨即說道:“那鮮卑人和我們漢人的五臟六腑一樣嗎?”
“從我解剖過的來看,應該是一樣的。其實不僅是人,就連豬羊也大體相似,牛有些區彆。所以臣覺得,西人或許和牛一樣,與我漢人不太一樣。”
劉協瞥了華佗一眼,本想糾正他的錯誤,後來一想,又放棄了。
這種謬誤在醫學發展上屢見不鮮。既然華佗有心要實證,遲早會明白的,倒不急於一時。
科學的發展不怕錯,就怕不敢認錯。隻有要實事求是的態度,哪怕曾經錯得很離譜,將來也會重回正軌。隻有那種自以為是天選之子,永遠不會錯,錯的都是彆人,才會一錯再錯。
“太醫的這部圖集,可以刻印傳世。”劉協合上圖集,又輕輕點了點頭。“或許可以像蔡伯喈等人擬定的六經一樣,立碑於太學,供天下學醫者學習。就算不是學醫的,也能因此了解一些常識。”
華佗愣了一下,隨即有些激動。“陛下所言當真?”
“君無戲言。”劉協語氣淡淡,但神情嚴肅。
華佗一拍案幾,隨即大笑。“那臣還要再精心修改一番,再多加一些注釋。這些本是為教學所用,隻為實用,沒有考慮其他人。有些地方,他們未必看得懂。”
劉協說道:“立碑的事不急,可以等你修改好了。眼下要做的,倒是要想辦法讓各郡縣的醫者人手一部,對他們提高醫術大有幫助。”
荀文倩說道:“陛下,辦法倒是好辦法,隻是抄寫起來太費事了,怕不是一天兩天能解決的問題。”
“抄寫起來麻煩,拓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