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柔將上次見駕,以及和趙雲長談的經過仔細說了一遍。
說實在的,他之前雖然頗有感觸,卻遠不如現在這麼震撼。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他除了讚歎天子能從近乎絕境中奮起反擊的勇氣之外,並不覺得天子有其他的過人之處,也沒覺得趙雲奔赴行在,為天子效力有多明智,隻當他是對朝廷忠誠而已。
可是現在,在休屠澤大捷的事實麵前,他才漸漸明白了天子的用意,以及趙雲的敏銳。
趙雲應該是早就料到了今天的局麵,所以他積極投身其中。
自己雖然聽到了趙雲的意見,卻沒真正理解,白白錯過了機會。如果當時留在行在,或者勸說劉和不成的情況下,果斷奔赴行在,說不定此戰也能立功。
講述時,他不免帶上了幾分惋惜。
田疇三人聽得很認真,隻是神情卻大不一樣。
鮮於輔兄弟是大為感慨。少年天子與普通士卒同甘共苦,在休屠澤那樣的地方練兵一年,終於等到了西部鮮卑自投羅網。這份堅韌令人讚歎,難怪能成此奇功。
他們也是統兵多年的人,自認做不到這一點。
田疇的眉宇之間卻多了一些疑惑。自從上次赴長安上計之後,他就隱居徐無山,沒有再聽到天子的消息。所謂華陰之戰、朔方之戰,都是最近聽說的,而且隻是大概,並沒有清楚具體的戰事經過。如今聽了閻柔的解說,他卻覺得這個天子似乎不是他了解的那個天子。
他了解的天子很聰明,卻沒聰明到這個地步。
彆的不說,就他了解,當時的天子與賈詡關係很一般,根本談不上親近,甚至還有一些厭憎。對楊彪、士孫瑞等老臣卻很信任,很難想象他現在會將楊彪、士孫瑞等人排擠在權力中樞之外。
這中間一定有什麼問題,或者閻柔不知道的事實。
“你們兄弟都是統兵之人,應該清楚天子的用兵之道吧。”閻柔說道。
鮮於輔、鮮於銀互相看了一眼,不約而同的說道:“所謂名將,不過如此。天子雖年少,卻是天生名將,乃是孫吳一類的人物。”
“天子不是名將。”田疇吐了一口氣,朗聲說道:“至少不僅僅是名將。你們若是僅將他當作名將看待,未免小看了他。”
“哦?”鮮於輔三人齊唰唰地看向田疇。
“天子是雄主,他的馭將之才不亞於他的用兵之道。”田疇笑了笑。“韓遂是何等人,你們可能不清楚,我卻略知一二。他有個諢號,名為九曲黃河,言其心思狡詐,城府極深,宛如黃河迂回難明。縱橫涼州十餘年,不知道多少人栽在他的手下。如今他卻成了天子麾下的大將,能率部與鮮卑人血戰,若非天子善馭將,誰能為此?”
鮮於輔點頭附和。“的確如此。我雖不知韓遂,卻對臧洪略有耳聞。臧洪以名士自居,能甘為雁門太守,統兵作戰,恐怕不僅僅是為父報仇這麼簡單。”
“我要去行在看一看。”田疇再次說道:“你們呢?”
鮮於輔說道:“既然子泰覺得大漢中興有望,我等又豈能置身事外?隻是當前之事,乃是袁紹圍攻易京,十萬大軍齊聚,涿郡隨時會有危險。且劉和執迷不悟,我們很擔心啊。”
田疇想了想。“那這樣吧,你們先準備,我去見見劉和,然後再去見荀攸,看看能不能找到兩全之計。”他沉吟了片刻,又道:“天子大捷之後,必然需要大量賞賜,出征更要準備大量物資。朝廷立都安邑,這兩年雖說恢複得不錯,財力卻不充裕。荀攸要對鮮卑用兵還有可能,連帶著對烏桓一起攻擊,或許隻是示以形勢,不會立刻動手。”
閻柔也道:“我也這麼認為,春天馬瘦,並非騎兵交戰的好機會。荀攸有虛張聲勢的可能。”
田疇表示讚同,囑咐鮮於輔等人抓緊時間聯絡同道,一起上書之後,便匆匆趕往劉和的大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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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和正在帳中閒坐,看到田疇進帳,他笑著起身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