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彪一開口,韓遂、呂布立刻收斂了許多,閉口不言,隻是眉眼間依然倔強,顯然隻是對楊彪個人表示尊敬,並不代表他們同意楊彪的看法。
周忠看得仔細,有點明白了楊彪的為難之處。
他這個假太尉做得並不容易。天子一直不肯轉他為真,諸將也沒真把他當太尉。與其說是尊敬他,不如說是尊敬弘農楊氏。
周忠悄悄地看向天子。
天子麵色平靜,仿佛早有準備,或者早就習慣了這樣的場麵。
“楊公的意見呢?”劉協說道。
“陛下,當初擊破扶羅韓時,曾與俘虜有約。五年後,他們就有機會轉為正式的編戶。如今五年之期將至,或許可以趁此機會,以柔克剛,不發一矢而定北疆。”
劉協微怔,有點感慨。“是啊,不經意之間,馬上就五年了。”
“那些俘虜所在,大多是如今燕然都護的轄區。臣以為,現在就應該開始相應的工作,以示朝廷言出必信。再從中挑選一些合適的人從軍,隨燕然都護巡邊。”
“這樣能行嗎?”韓遂表示反對。“萬一他們與塞外的鮮卑人勾結,裡應外合,奈何?”
楊彪轉頭看著韓遂。“撫軍大將軍覺得,朝廷在並州教化五年,連幾千適合從軍的少年都挑不出來?”
“少年?”
“是的,成年人長於草原,習慣了強肉強食。入塞定居後,就算有機會接受教化,也隻滿足於讀書識數,不會被官吏欺騙,未必就能認同我大漢的禮儀,更不會有漢人自居。可是那些初長成的少年則不同,他們童蒙未開接受我漢家教化,讀書習禮,是覺得自己是個漢人多一些,還是覺得自己是鮮卑人多一些?”
韓遂神情尷尬,垂下了眼皮。
考慮到他自己的身份,楊彪這個反問很有殺傷力。
信任是基礎。如果教化了五年之後,還是無法給予基本的信任,甚至要推翻之前的承諾,教化的意義就不大了。
“諸位覺得如何?”劉協看向其他人。“有意見就提,毋須忌諱。”
周忠想了想,起身施禮。“陛下,臣附議。臣以為,不僅可以並州推行此事,也當在山東州郡推行此事。相比於被俘的鮮卑人、匈奴人,山東百姓心向朝廷的更多。袁紹撤兵之後,有不少士卒解甲,其中不乏精銳。若能就近招募他們入伍,授予徐州牧劉備,或許能迅速平定琅琊的戰事,而毋須出動撫軍大將軍麾下的精銳。”
韓遂一聽,頓時急了,長身而起。“大夫此言……”
周忠擺擺手。“請撫軍大將軍聽我說完。”
韓遂狠狠地瞪了周忠一眼,坐了回去。
周忠再拜,接著說道:“臣一路西行,聽到不少關於涼州軍的評論。總體而言,以轘轅關為界,進關之前,對涼州軍心懷恐懼的居多。進關之後,對涼州軍心有好感的居多。”
韓遂撫著胡須,露出一絲得意。
雖然周忠說得有點誇張,但他的軍紀肯定要比董卓等人強很多。
“須知數年之前,董卓還曾驅洛陽百姓西行,沿途死傷無數,恨西涼人入骨的不在少數。五年教化,能有這樣的成果,可見陛下重教化堪稱英明,而西涼人也並非天生禽獸,隻要讀書守禮,一樣能成為國家棟梁。”
周忠重新看向神情有點尷尬的韓遂。
“但涼州軍東出日短,百姓疑心未消,此時東出,難免戰戰兢兢。萬一有人不夠自律,闖下禍來,不僅撫軍大將軍會受到連累,隻怕陛下教化西涼的想法,也會受到質疑。”
韓遂悻悻地哼了一聲,卻不說話。
劉協沉吟片刻。“在徐州、兗州招募老兵,計是好計,隻怕他們剛剛解甲,又被征召,會以為朝廷政策反複。還有其他的辦法嗎?”
楊彪說道:“陛下,臣有一權宜之計。”
“說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