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攸要推行度田,張郃並不意外,甚至是早在預料之中。
收到荀攸越過易水,進入河間的那一刻,審配就不屑地說,汝潁人都是軟骨頭,終究還是向天子俯首了。
他們以為在冀州推行度田,將冀州作為犧牲,就能換取他們自己的利益,卻不知天子饕餮,胃口隻會越來越大。等他有了冀州的人力、物力,中原更沒有與之對抗的實力。
如今聽邢顒說為此而來,他顯然非常平靜。
“這豈是我一介武夫可以左右的,邢君為此來見我,實在是承擔不起。”
話不投機,邢顒也很無奈。“我並非求將軍出麵,隻想問將軍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你們能守住鄴城多久?”
張郃猶豫了一下。“至少一年。”
“你能確定嗎?”
張郃心中不快,沒好氣的說道:“多了不敢說,一年還是有把握的。你也看到了,鄴城堅固,又有漳水為池,易守難攻。”
邢顒點點頭。“將軍是河北名將,既然這麼說,我心裡就有數了。”說完,拱拱手,轉在告辭。
張郃一頭霧水,卻不好多問,隻能示意張雄送邢顒離開。
對這些名士,他的心情很複雜,既想親近,又知道自己高攀不上,主動示好也不過是自取其辱,隻能儘可能不卑不亢。
——
邢顒越過漳水,一路向南。
兩天後,他進入內黃縣境,被偵察的遊騎截住。
見邢顒隻有一車,連車夫在內隻有三人,也沒有武器,遊騎倒沒為難他們。問明來意,得知是來見駕的,便由兩名年輕騎士護送他前行。
邢顒見那兩名騎士麵皮白晳,須發微黃,相貌與中原人迥異,便懷疑他們不是漢人。可是聽他們說話,偏偏又口音純正,用詞也頗雅致,一點也不像歸化的鮮卑,不多奇怪。
忍耐多時,當他聽到兩名騎士討論起什麼是君子,什麼是小人的時候,忍不住問了一句。
那兩名年輕的騎士互相看了一眼,有些得意。
“你聽不出我們的口音嗎?”
“我曾經右北平遊曆數年,見過不少鮮卑人,他們說話和你們都不一樣。”
“嚴格來說,我們現在不是鮮卑人。”一個年輕騎士搖著馬鞭,得意的笑道:“我們和足下一樣,都是漢人,隻不過不是漢族,而是鮮卑族。”
“鮮卑……族?”
“嗯,就像你們漢族一樣,鮮卑族也是炎黃後裔。隻不過因為長期生活在北方,所以相貌有些不同。”
邢顒欲言又止。
他不讚同這樣的觀點。不管鮮卑人是不是炎黃後裔,鮮卑族終究不是漢人,而是胡族。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天子如此重視胡族,卻對中原士族痛下殺手,絕非聖君所當為。
這比秦滅六國還要可惡。
邢顒沒了說話的興趣,一直沉默到行在,報名求見。
過了小半個時辰,一個人匆匆迎了出來,遠遠地就張開雙臂,放聲大笑。
“邢子昂,你怎麼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