詔書發布之後,袁熙等人被安排到準備好的大營待罪。
慶功宴會之類的活動與他們無關。
袁熙坐在帳中,脫下已經被汗水浸濕的衣服,呆呆地坐在席上,一動不動。
郭女王顧不上自己,一邊安排人照顧劉夫人,一邊打來了水,為袁熙擦洗,換上乾淨的衣服。
袁熙伸手推開。“太熱了,讓我休息一會兒。”
“夫君,人生失意,在所難免。越是此刻,越是不能自暴自棄。”郭女王柔聲說道:“既得天子恩詔,生死已無大礙,此刻便是穀底。夫君有一分努力,便有一分起色。”
袁熙愣了片刻,收回了手。“你聽誰說的,仿佛有些道理。”
“妾就是這麼過來的。”郭女王為袁熙穿上衣服。“妾當初家破,沒入銅鞮侯家,若是以為此生便是如此,也和其他人一樣為了一口飯便自輕自賤,又如何有機會侍候夫君?”
“嫁給我有什麼好?”袁熙苦笑道:“這不是你的運氣,而是你命苦。”
“不然。且不說袁氏四世三公,遺澤深厚。就夫君力挽狂瀾,忍辱負重,拯救了成千數萬人的性命,便有後福無數。天子剛剛下詔,許夫君隨幽燕都護征伐,這不就是機會?”
袁熙聽了,連連點頭,沉重的心情不知不覺的輕鬆了許多。
有機會隨荀攸征伐遼東,且不說荀攸會不會照顧他,就看那些願意跟著他流放的部曲,他也有立功的機會,不至於要像一個普通的士卒一樣親冒矢石。
“啪啪,啪啪。”帳外傳來一陣掌聲。
袁熙聽了,連忙起身。出帳一看,不禁又驚又喜。
荀諶站在帳外,正一麵鼓掌,一麵含笑看著他。
“恭喜顯奕,賀喜顯奕。有此佳偶,將來必能成就一番事業。”
郭女王跟了出來,躬身施禮。
袁熙連忙介紹,郭女王又行了一禮,轉身去為荀諶準備水。
俘虜營裡隻有水。
袁熙請荀諶入帳就坐,有些尷尬地拉了拉衣服。“友若兄,你什麼時候來的?”
“剛到兩天。”荀諶泰然入座,欣慰地看著袁熙。“本以為你會大受挫折,沒想到還能如此鎮定,倒是出乎我的預料。”
袁熙窘迫之餘,又有些欣慰。
若不是郭女王相勸,振奮精神,此刻的他肯定無法得到荀諶如此誇獎。
“友若兄,這次是來與家人團聚的麼?”
荀諶咂了咂嘴,避而不談。
他這次來行在,原本是有救人的目的,但家人已經安全了,比想象的更容易。反倒是黨事,成了他現在最頭疼的問題。
隻是這件事不能和袁熙說,說了也沒用。
“顯奕,你今天是第一次見天子麼?”
“是的。”
“觀感如何?”
袁熙想了想。他其實沒看到天子是什麼模樣,從入營到出營,他一直低著頭,根本沒有機會看天子一眼。就算想看,也未必看得到,天子坐在將台上,他跪在將台下,一天一地。
“漢家威嚴,果然非同尋常。”
荀諶的嘴角抽了抽,搖搖頭。“漢家的威嚴早就掃地。若非天子,此刻坐在將台上的也許姓袁,也許姓曹,卻不太可能姓劉。天子以少年之姿,扶大廈於將傾,誠非等閒可及。我原本不以為然,可是今天,我信了。”
袁熙抬起頭,不解地看著荀諶。